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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汐汐坐正身体，学着男子的模样把双腿交叠，口中还吹出哨音。
“这位姑娘貌美如花，可愿随小爷家去？小爷定叫你吃香喝辣……”朱汐汐笑嘻嘻地看着韩云瑶，拿捏着戏腔说道：“夜夜春宵，岂不自在呀……”
韩云瑶无声叹息。
甚至她期盼这一刻能有奇迹发生，让封子珞出现在这里，也好叫朱汐汐暂时的闭上嘴。
朱汐汐说到做到，真的寸步不离地跟上了韩云瑶。
晚上，她在韩云瑶房里闹腾了半天，才回了给她安排的客房。
夜半时分，韩云瑶被悉悉率率的动静惊喜。
朱汐汐赤着脚，一步一步地走近韩云瑶，发着气声问道：“嫂嫂，你睡了？”
若不是被封子珞时常的深夜拜访历练出了强大的心脏，这一刻韩云瑶怕是要被结结实实地吓一跳的。
见韩云瑶睁开了眼，朱汐汐跳上床去，自顾自把双脚伸到了被子里，欢脱道：“嫂嫂，不如我们秉烛夜谈？”
韩云瑶觉得诧异：“雨燕呢？”
今晚是雨燕值夜，就宿在外面的榻上，朱汐汐不同封子珞，是开了门走进来的，开门的声响怎么没有惊动雨燕？
朱汐汐吐舌，从袖子里摸出个东西来。
却是一只小小的竹管。
“我这个是自己防身用的，里头是迷药，我对着雨燕这么一吹，她就……”
朱汐汐一面说一面嘻嘻笑，脸上满是得色。
韩云瑶有些恼：“既是防身用的，怎好拿来对付我的人？”
“嫂嫂莫气，不过是让人多睡一会的药粉罢了，绝对不伤身的，待明日雨燕起来，什么都不会察觉的。”朱汐汐做出无辜状说着，“我这样做，嫂嫂可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我像不像是来与你私会的情郎？”
朱汐汐的双脚缩在被子里，说话时脚趾头也不安分地动来动去，难免会碰到韩云瑶的腿。
这样的接触韩云瑶极不习惯，她只好坐起来，尽量远离朱汐汐。
“子都他有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夜探美人香闺，啧啧……”
韩云瑶板住脸，正色道：“朱姑娘，你……”
“我晓得啦，”马上，朱汐汐截住了韩云瑶，也变得正经起来，“嫂嫂，我一向没什么朋友，你是子都未婚妻，我便觉得与你一见如故，所以想多和你亲近而已，夜里寂静，我们说说话不好吗？”
朱汐汐的神情无比诚恳，一双眼睛满是期盼地看着韩云瑶，让韩云瑶生出种无从拒绝的无力感。
见韩云瑶默许，朱汐汐展颜一笑。
即便是暗色里，朱汐汐的笑容也充满着明亮的柔媚。
她起身将被子给韩云瑶掖好，自己去另拿了一床薄被裹住，坐在床角开了口。
“趁着现在光线不够，我便厚着脸皮说实话，嫂嫂，韩姑娘，我打从心里羡慕你，嫉妒你，得了子都哥哥那样一个人的全心对待，你上辈子大概是做了无数的好事，我呢，我上辈子也许是个屠夫，也许是个猎户，总之是杀生无数，这才落了个孤老终生……”
听见那一句“也许是个屠夫，也许是个猎户”，韩云瑶有些想笑，可是听朱汐汐说完，她便只能叹息。
“朱真那个样子你也瞧见了，他脾气不好，三句话就要骂人，可是大夫说了，他没有几年的活头了，他在这世上，我还有一个伴儿，他若不在了，我就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个人，我待子都哥哥亲，可将来你们成亲后，他就不再是我的了，这个……我还是懂得的。”
朱汐汐缓缓说着，仿佛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好像她真的是来找韩云瑶“秉烛夜谈”的。
韩云瑶接不上话，只能听着。
即便这时候韩云瑶回上一句，把你的子都哥哥还给你吧，也只是空话罢了。
“嫂嫂，”朱汐汐探过身去，把自己的脸颊贴在韩云瑶膝上，继续说道：“我对你的感情有些复杂，我羡慕你嫉妒你，可也更想与你亲近，看在我是个可怜人的份上，你就包容我几分吧，等你和子都成亲后，我自动消失。”
韩云瑶抬眼，看见帐子上被月光映出来的两个影子。
似乎是紧紧相依。
但那是假象。
朱汐汐又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韩云瑶听着，渐渐心如止水。
一个人的感动是有限的。
更何况，朱汐汐这个人，有一种你永远看不清摸不透的诡谲。
直到东方透白，朱汐汐才疲累地在韩云瑶的床上沉沉睡去。
韩云瑶反倒闹了个一夜无眠。
雨燕如常醒来，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见床帐已经系好，韩云瑶站在窗边发呆，不免吓了一跳。
“姑娘？”雨燕看了看床上拢起的那一团，几乎牙齿打颤。
不会是锏亲王睡在了这里吧？
韩云瑶示意她低声，悄悄道：“是朱姑娘。”
雨燕抚着心口长出口气，将心中不知是惊还是喜的情绪慢慢沉了下去。
“姑娘醒了没有？”雨秋端着铜盆，一面问一面走了进来。
见了韩云瑶，雨秋道：“姑娘早醒了？”
雨秋说话的同时，床上响起动静，一个慵懒的女声道：“这丫头就是吵人。”
没有想到还有别人在，雨秋吃了一惊，双手一抖，险些把装着温水的铜盆摔到地上。
雨燕眼疾手快地上去接了一把，道：“朱姑娘宿在了这里。”
雨秋愣愣地，没有听清雨燕的话，看着床上蠕动着的被子傻傻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雨燕扑哧一笑。
被子被一把掀开，朱汐汐露出脸来，喝道：“你这丫头，大早上的找晦气！”
不知是真的反应不过来还是怎地，雨秋道：“哎呀，不好了，朱姑娘有夜游症，居然跑到姑娘床上来了！”
朱汐汐生气地嘟嘴，把额前的碎发狠狠地掖到耳后，道：“嫂嫂，这丫头要气死我啦！”
韩云瑶笑了笑，也不理会朱汐汐，吩咐雨燕再去打水，伺候朱汐汐在这里一同梳洗。
朱汐汐仍是腻着不走，用过早膳，她道：“嫂嫂，我这几日哪儿都不去，就住在你屋子里。”
雨秋先就变色，不满道：“朱姑娘，你若是嫌客房不好，奴婢去拾掇，直到叫你满意为止。”
“哪里有嫂嫂哪里就好，”朱汐汐道：“嫂嫂去客房我便也去。”
雨秋目瞪口呆。
雨燕与韩云瑶对视一眼，彼此眼中俱是无奈。
好不容易，韩云瑶写大字时朱汐汐看得不耐烦走开了一会儿。
韩云瑶也不出声，只是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叫雨燕看了看。
雨燕会意，等了等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韩云瑶是叫雨燕去通知封子珞。
雨燕回来时，朱汐汐叫道：“你是去了哪里，这么久才回来？”
雨燕举起手中的油纸包道：“我们姑娘想吃富春东巷的蒸糕，打发奴婢现去买来的，这蒸糕还热着，朱姑娘要不要尝一尝？”
朱汐汐眼睛转了几转，不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种走街串巷卖的吃食怎能吃得！”
雨秋抢白道：“那家铺子是十几年的老铺面了，京城里好多贵女都爱吃他家的糕呢。”
难得的，朱汐汐没有立即驳回雨秋的话。
韩云瑶看了一眼，明白朱汐汐在盘算什么。
富春东巷名字里有个东字，实际上在城北，而锏亲王府在城南，一南一北，雨燕不可能再赶去锏亲王府。
这也是韩云瑶故意的安排，韩府下人众多，随意打发一个与雨燕同时出发就是了。
朱汐汐忽然笑起来：“嫂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是不怕你去通知子都哥哥的，即便是他来了又能怎样呢？还能把我捆了手脚抱出去不成？”
她说话的语气神情活脱脱就像是个闹脾气的不懂事的小孩子。
不知怎地，韩云瑶偏偏想起了封子珞说的那句话。
你已经十七岁了。
前段时间韩云瑶接到文青竹的信，说她即将做母亲了。
文青竹比朱汐汐还要小几个月呢。
即便是打定主意不再嫁人，就要时时刻刻的做出天真模样么？
雨燕也是转开了头，似乎看不下去。
雨秋干脆重重地一甩帘子走了出去。
朱汐汐忽然叹了一声：“嫂嫂别怪我，我总得亲眼看着你和子都哥哥成亲吧，这样的大事若是错过了，该多遗憾呢，等仪式过了，我就带着朱真隐居去，再也不出现在你们眼前。”
饶是和朱汐汐相处了这么多次，韩云瑶还是有些惊愕。
朱汐汐一忽儿顽皮一忽儿伤感，让人跟不上她变化的节奏。
这日晚间，朱汐汐很早就睡下了。
倒不是她自己想犯瞌睡，而是张妈妈在朱汐汐喝的汤里加了料。
韩云瑶一个人在房里，觉出了几分难得的宁静。
朱汐汐像是永不知累似的，一张嘴不是哭就是笑，韩云瑶虽然不大应声，耳朵却也觉得乏。
随意翻着书页，时不时地瞄一眼窗外，韩云瑶很是心神不宁。
白日里叫雨燕给锏亲王府留了口信，也不知封子珞什么时候能过来。
昨夜被朱汐汐缠磨了一整晚，下午韩云瑶便睡了一大觉，这时候倒也觉不出困意来。
想着，韩云瑶禁不住笑了笑。
听雨燕雨秋说，她睡午觉的时候，朱汐汐急的不行，恨不能在外头跳窗进来，还是张妈妈沉着脸拦住了朱汐汐。
对着一张书页发呆了半天，韩云瑶听见声响。
并不是封子珞来了。
外面下起了雨。
先是淅淅沥沥，后是倾盆而下。
一直到第二日晌午，雨势才弱了些。
朱汐汐缠着韩云瑶下了几盘棋，发觉雨停了便把棋盘一掀，急忙忙跑去了外头。
她说是雨后景色最美，要出去赏一赏。
逛了半天回来，朱汐汐又嚷着无聊，院子再大，左不过是四片围墙一片天，实在没什么赏头。
雨秋道：“咱们韩府的院子的确太小，不如朱姑娘出去看风景？或者去锏亲王府？听说锏亲王府是京城最大的宅子呢。”
朱汐汐道：“你当本姑娘是傻子呢，我离开这里就要被抓走，我才不出去！”
雨秋便转了头偷偷的撇嘴。
朱汐汐这一待就待到了韩云瑶的生辰。
依着孙氏是要好好操办的，但韩云瑶婉言拒绝了，她将要嫁给封子珞，已经是够惹人注意的了，这个生辰若是太隆重，怕是要引人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