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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平波(二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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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家!朱家的孙管事在后门上等着要见您。”
    被方仲羽叫住的时候,罗守娴正在和方刀头研究怎么切干丝,袖子挽到了臂弯上,结实的手臂在被晨光照得发亮。
    方仲羽揉了揉耳朵,侧着头才把要传的话说完。
    “后门?”
    “是,我请他进来小坐,他不肯,看着跟平时不大一样。”
    方仲羽心中有些纳罕,昨天孙管事看着跟他们东家还亲近得很,怎么今日看着又比前一日恭敬了许多。
    罗守娴笑了笑,先将手洗净擦干,又把袖子放下,才大步迎了出去。
    “孙管事,怎么这么早赶了过来?可是我们不小心落下了什么东西?劳您送来?”
    孙管事面上挂着恭谨的笑,先行了一礼,才说:
    “罗东家确实是落了东西,小的也不单是给您送东西的,昨日我家老太爷诗兴大发,多喝了两杯,竟忘了有份礼要送给罗东家,今日早起,老太爷酒醒了,催着小的一并把东西都送了来。”
    一连串的话说完,他往后退了一步。
    “罗东家,咱们借一步说话?”
    罗守娴点点头,将院门一掩就向前走。
    后门外有一棵老杨树,一把粗的树干足够遮掩两人身影。
    跟着她到了树后,见左右无人,孙管事当即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孙管事......”
    “罗东家,这头是我这做奴才的替主家磕的。”
    孙管事这头磕的真心实意。
    昨天夜里,朱家翻了天,看院子守门的七八个小厮都被捂了嘴打得半死,二管家以前是老太爷贴身伺候的,过几年就说不定就得成了朱家大管家,直接被老太爷打发去了庄子上,这辈子也没了指望。
    最令他心惊胆战的,还是老太爷对大少爷和大夫人身边人的处置。
    七八条人命,无声无息地填了朱家这个“兄长引外人闯园子欲要毁妹妹清白”的血窟窿。
    也是昨天半夜,被家法打烂了屁股和一条腿的大少爷就被绑上了船,送去徽州三老爷的庄子上“闭门读书”,大夫人则扭送朱家在仪征老家的家庙。
    没说什么时候放出来,那就是不再放出来的意思。
    大夫人钱氏哭着闹着不肯去,抱着太夫人的腿哭求自己无辜。
    这么些年都像是弥勒佛般的太夫人却慢吞吞地开口说:
    “你不去,我即刻死了,让你夫君回来奔丧守孝。”
    只这一句就把人吓了个半死。
    太夫人又看向自己的儿媳楚氏:
    “楚氏,你将我的话记牢,我死后,你生的那大老爷进了家门,即刻打断四肢,让他以后爬也爬不到仕途上!”
    朱家的老夫人楚氏也只能跪在地上,忙不迭地磕头求老太君保重身子。
    大夫人被吓得连哭都不会了,只能对着二人惨嚎:
    “老太君,那也是您的长孙啊!长孙啊!老夫人!儿媳错了!您救救您儿子,救救您儿媳吧!”
    头发白透了的太夫人放在案几上的手轻轻颤抖:
    “那便带他一道死!我活了九十多年,未曾教好一个长孙,他既然为了自己一人之私就要毁了朱家几辈子的积累,不如拉着他一起去了阴曹地府,我再从头教过。”
    别说大夫人惊骇之下彻底噤了声,就连孙管事自己,现在还未从那种惶惑失措中走出来。
    明明白天还是繁花着锦、文风鼎盛,到了晚上,就只剩滴血嗜人的狰狞模样。
    就像太夫人,做了二十多年“佛”,在这一晚也成了修罗。
    幸好大少爷未能成事,不然……………
    在五月的晨风中起了一身冷汗,孙管事低着头不敢让罗东家扶他起来。
    “我们老太爷说了,您不单是阻了祸事、救了人命,更是救了朱家上下前途,数代声誉,这份恩义,朱家三代不会忘。”
    主家的话是如此,孙管事更知道,昨日无论是二姑娘没救回来,还是让大少爷那奸计得逞,朱家都会死更多人,流更多血,焉知其中没有他?
    小巧的木匣子被他自袖袋里掏了出来,双手奉上:
    “听闻您最近有意在维扬置办产业,这是朱家的一点心意。”
    罗守娴眉头一动:
    “孙管事,我也未做什么,贸然受赏,只怕是......”
    膝头还带着树下的泥土,孙管事弯着腰,小声劝说:
    “朱家也未做什么,这是柳家的产业,柳家根基本就不在维扬,处置家中的些许产业,也是平常。”
    在心中赞一声柳老太君不愧是御赐诰命,做事周全,罗守娴抬手将匣子双手接过。
    “孙管事,我知道,这东西若是我不收,你主家心里难安,那我就收了,只当我天降横财,平白多了点家业。但是,我也只收这一次。”
    手中把玩着那匣子,罗守娴垂眸笑了笑:
    “我不过是个开酒楼的,得了朱老太爷赏识,昨日在朱家办了一场宴,受了些赏赐,只此而已。
    孙管事有些愣怔,怎么天大的恩情,还有人往外推的?
    罗守娴却不在乎他想什么,只说:
    “昨日宴尾时候,我去拜见老太君,把身上一把短刀解了交给了你家于妈妈,因老太君和诸位夫人赏赐太多,倒让我把刀给落下了,明明是我粗疏大意,还要劳烦孙管事一早给我送来,朱老太爷却觉得这事儿巧,还额外送了我一套金三事儿。”
    孙管事脑子转得飞快,面上反而有些呆滞,眼睁睁看着罗东家当面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摆着一把皮鞘短刀,正是她昨日给人的那一把,下面压着几张房契银票,薄薄一沓,罗守娴从里面掏出了房契和银票,看也不看就收到了腰间的锦囊里,又把短刀插回靴里,最后自袖中掏出了一副金三事儿放在了空匣子里。
    “只当如此就好。”
    孙管事看着罗东家这一番动作,差点儿又跪下给她磕头。
    “FARE......“
    罗守娴笑着止住他的话头。
    “本是我做事糊涂,倒让老大人替我周全,还带累孙管事奔波一趟,盛情若此,我也该回礼,正好,我今日练刀工,专为老大人做一道新菜‘麻油素干丝,配几盘清淡点心,劳您带回去,也能解了昨日宴上的酒肉油?。”
    孙管事这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拍去身上的土,跟在这位年轻的罗东家后面,看她随手将小匣子交给一个帮厨,任由他们赏看。
    “东家,这富贵人家就是不一样,挖耳朵剔牙都用金子。”
    厨子和帮厨们各自忙碌着,只孟三勺捧着那金三事儿到处传给人看。
    看完了,赞完了,手上的活儿是不能停的。
    厨子们只当是见了世面,根本不知道这小小金三事儿后面藏了多少惊涛骇浪。
    有人活了,有人死了,有人死里逃生,有人活腻了求死
    因果落定,各有所得。
    孙管事如从前一样被请到前面饮茶落座,他又如何坐得住?转到盛香楼的后院儿,看着罗东家一手拿着菜刀,选了几块豆干在掌心攥了下。
    那豆干看着比平日吃的要柔韧,被攥到对折都没有断开,罗东家一松手就弹回原状。
    先片成薄片,再切成细丝,满天下的“干丝”都是一般做法。
    这道今年刚从金陵传来的“麻油素干丝”也是一样。
    此时的罗东家和平时截然不同,没了那种温雅周到,反倒多了几分懒散,肩是松的,臂弯也透着随意,唯有手上的刀工利落规整,片下来的豆干匀称轻薄,叠在一起切成丝的时候也是刀影不绝。
    孙管事还是第一次看罗东家亲手拿菜刀,起初只觉得稀罕。
    盛香楼的刀棚后面墙上钉了三行木架,上面插着无数把菜刀,有切菜的、有剁骨的、有切肉的,有拆鱼的,黑刀面儿白刀刃儿,刀棚的棚顶遮了晨间的天光,越发显出了这些刀的森然。
    膀大腰圆的刀上人们守着墩子切切剁剁,偶尔有碎骨肉末飞出来,都带着些许的红。
    罗东家站在最外头,用的刚水洗过的菜案,动作也比别人都轻柔些,却同其他人一般,带着些些许煞性。
    孙管事不禁退了两步,在光下站着。
    昨天大少爷挨打的时候还说罗东家掐他脖子威胁他,孙管事是不信的,今日看罗东家切菜的样子,心里竟然信了几分。
    切好的干丝在陶盆中用热水汆烫两次,再泡在凉水里去净了豆的腥气,才放入准备好的卤汁中慢煮。
    罗守娴没有选用煮肉的陈卤,只把昨天夜里卤肉的新卤汁舀了一点出来,在里面添了点盐糖姜片之类烧开,一半拿来煮干丝。
    金陵城内那道风靡全城的麻油素干丝她并未亲口尝过,有从金陵来的老饕形容是“干丝略成金黄色,薄淡卤味,佐以酱汤麻油开洋等物,鲜爽非常”。
    做法只能靠她从这些话语里猜,摸索着来。
    做禽行的自来如此,人生了脚,走天南海北,又生了嘴,记住了好吃的味道,再把它们说给不同的厨子听。
    于是一道好吃的菜就有了种子,在不同的山水风物之间,在不同的流派禽行手里,开出了不同的花。
    小火慢煮,水泡自酱红色的汤里翻滚而上,从干丝之间挤出来,咕嘟咕嘟。
    罗东家就这般看着,她没进灶房,只是在院子里泥灶上煮。
    孙管事也在一旁看着,看着千丝万缕的白,在浊色里起起伏伏。
    卤汁一点点给干丝上了色,待到成了金黄色,罗守娴就将干丝捞出,在锅里烧香过的麻油洒进去拌匀,再把之前剩下的一半卤汁里加点虾皮倒进去继续拌,直到每一根干丝都沾着油和香。
    将干丝装盘,倒上汤汁,再点缀些胡萝卜和芹菜梗切出的碎做点缀,这道菜就算成了。
    看着是简简单单一道素菜,又是薄卤又是温拌,所费周章一点不比大菜少。
    “罗东家好刀工,好手艺,这菜我只是看着,就觉得定是鲜爽非常。”
    “孙管事客气了,三勺,去玉娘子那单独包两包点心给孙管事。”
    孙管事至此心里竟也宁和了下来,如往常一般接过了点心。
    “多谢罗东家。”
    “孙管事怕是昨天忙晕了头,今日跟我一遍遍地客气上了。”
    将麻油素干丝放在食盒底下,上一层摆了几碟点心,罗守娴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
    “听闻金陵有位小娘子用布条勒自己的腰,竟伤了脏腑,勉强救回来,也元气大伤。”
    “哦,啊。”孙管事抬头看向罗东家,却见正她垂着眼睛将点心摆整齐,面上啥也没有。
    仿佛只是一句偶然的闲谈。
    “竟有这等惨事?”
    “还是得让家里女眷小心些的,少用些害人东西,吃吃喝喝,百味尝遍,天赐的福气,用些自伤之法,反倒折福了。”
    “是是是。”
    孙管事默了片刻,又补了句:
    “我内人也在老夫人身前伺候,这话我定叫她知道。”
    想起二姑娘竟是差点被一条主要害死,孙管事心中也戚戚。
    这么一算,二娘昨日是从三条死路上侥幸生还啊。一条是亲娘让人勒的主腰,一条是亲兄长引到了她绣楼前面的杨家贵人,还有一条………………
    为了朱家不慕富贵的清名,为了二老爷的仕途,老太爷和太夫人连大少爷都能舍了,又怎会对二姑娘手软?
    想到了不该想的,孙管事头上出了一层薄汗。
    再看一直稳稳当当把诸事缝补妥当的罗东家,竟隐约懂了她为何要跟朱家撇清。
    高门大户,处处装满了人,堂里是人,楼里是人,井里也是人,人太多了,就当不得人了。
    亲自提着食盒,将孙管事送出门,两人作别之后,罗守娴看着孙管事的背影,忽然又出声叫住了他。
    “罗东家您吩咐!”孙管事拎着食盒一溜小跑回来。
    “你们是如何处置那贼人的?”
    “贼人?”孙管事茫然了一瞬,累极了的脑子突然清明,“打!屁股打烂了,腿打断了,送去远的地方,关起来,对族里说是他酒后无德,冲撞了老太君。”
    这是唯一的畅快事了。
    “哦。”
    整理着袖子的罗东家面上带着淡淡的笑,轻轻点了点头。
    “多谢孙管事指教。”
    孙管事坐在自家的马车上,把罗东家说的每个字儿都敲开来慢慢琢磨。
    “罗东家的意思是,以后这事与她再无关系,不会挟恩要朱家好处,无论是金三事儿,还是特意做的菜都是来帮我遮掩,这些都得说与老太爷......就夸她是君子,实在是有古时君子风。”
    马车快到“畅园”侧门的时候,孙管事又挠挠头。
    “那罗东家最后说的“指教”是什么意思?”
    这一句,他实在是揣测不透啊。
    地方到了,车帘子掀开,被兰婶子扶下马车的罗林氏看着自己怀里的包袱,长出一口气。
    女儿每日忙得见不着人影儿,闲在家里,她被慈母之心日日催着烧着,索性就来看儿子了。
    被留在铁豆子巷这么久,庭晖大概也吃了教训,她再劝两句,让他舍了架子去把小碟请回来,日子总还能安稳过下去。
    虽然心里也觉得小碟这厨子的女儿配自己眼睛好了的儿子是配不上的。
    罗林氏也感念着孟酱缸当年从水里捞回了自己儿子,也记得对自家孤儿寡母不离不弃的恩义,所以,罗庭晖想要停妻再娶,她是不会答应的。
    儿媳嘛,身份低也有低的好处,乖顺懂事,有助于罗家开枝散叶。
    心里小算盘打得啪啪响,罗林氏忽然听见一阵嘈杂。
    “这院子里就藏着那个偷肚兜的淫|贼!“
    “这家人不是上月才搬来的?”
    “这是张家的房子吧?听说租给了外地来的。”
    “什么外地来的,一对老夫妻,说话带着维扬声气,还有一个大肚子的姑娘家,每天关着门,看着本分,谁成想竟是淫贼的窝!还说是儿媳?恐怕是养在外头的私宅子吧?”
    “竟是这般的下作人家?可不能让她留在咱们巷子!”“
    “就是,传出去了,咱们铁豆子巷也成了养暗门子的地方了!”
    “开门!滚出去!”
    “开门!”
    眼见一个穿着体面的妇人抱着个包袱,身边还带着仆妇,便有人问:
    “你可是来寻这家人的?”
    “不是。”罗林氏看着手拿门闩棍棒的十几号人,轻轻摆手,声音极小,“我是要去前面。“
    兰婶子一步上前挡在了她前面,笑着说:“我们是往前头青花巷子寻人裁衣裳的,听说有个手艺极好的娘子。”
    “大概是有这么个人,这边往青花巷子不好走,你从前面绕吧。”
    “这位夫人一看就是守礼的人家,怎会跟淫|贼牵扯?“
    兰婶子道了谢,转身扶住了自家夫人的肩。
    “夫人,咱们走错了道了,这位义士说了,去寻做衣裳的那位娘子,得从前面的街上绕过去。
    罗林氏也慢慢转身,转到一半又停住了。
    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庭晖落到这些豺狼手里。
    察觉到她的犹豫,兰婶子手上的力道多了两分。
    “夫人。”
    回头看着那些正砸门的凶狠汉子,罗林氏身上轻两下。
    “您此时出头,不过是多一个人受磋磨。”
    “那是庭晖、那是庭晖。”罗林氏心如刀绞,泪水几乎塞住她的喉咙。
    兰婶的声音极轻,又急促:“少爷在这儿,没人知道他是罗家少爷,曹栓他们护着一个少爷能护着大半,您要是出面,事情闹大了,被人知道了少爷的来历,毁的是罗家的名声。
    “罗家的名声”五个字让罗林氏身上一软,被兰婶子半拖半架着带出了铁豆子巷。
    巷口处已经围了看热闹的人,黑压压一片,骇得罗林氏连泪也不敢流。
    两人从人群中出来,躲到无人角落里,鬓发都有些乱了。
    罗林氏抓着兰婶的手:
    “兰婶,咱们去找守娴,去找守娴带人来救她哥哥!”
    兰婶不认同她的话:“夫人,维扬城里半城的人都认识东家,何苦把她拖进来?赶紧去找坊长才是正理。”
    罗林氏猛地转头盯紧了她:“所以呢?她就不救她亲哥哥了?!是我让她天天出风头,让人都认识她的?还是我让她偏着孟家,把她哥哥留在这浅院子里养伤,害得她哥哥今日又遭了祸事?”
    兰婶原本一只手搭在罗林氏的肩上聊做安慰。
    此时,她把手收了回来,找在袖子里。
    “夫人,这事实在怪不到东家头上。”
    “你也来教训我?!”
    罗林氏的眼睛红了,泪水滚落下来,她抱着怀里的包袱,也顾不得周围人来人往:
    “这诸多祸事,不都是因了她?!若是她肯乖顺些......”
    “夫人。”兰婶后退一步,深吸了口气,双手攥在一处,“少爷就在百步之外被人砸门,见了儿子有危难就避开的亲娘哪有那脸面去骂忙着操持家业的女儿了?”
    仿佛一记耳光抽在了罗林氏的脸上,她后退半步,看着兰婶。
    抬起手,她指着那张温厚敦实平平无奇的脸:
    “兰婶,你到底是把心都偏向了守娴。”
    兰婶子笑了笑,抬头看了眼将巷口堵得严实的人群。
    铁豆子巷里传来的砸门声一声大过一声,或许下一刻,那院门就被砸开了。
    “夫人,您这话说的,这世上人心都是偏着长的,许您这做娘的偏心儿子,也得许我这个做佣工的偏心那个平日工钱、三节给我年礼,我病了帮我请医问药,我女儿家里出事她也替我疏通张罗的东家吧?”
    也不知是在心中积了多久的怨气,在这个当口儿兰婶子也不管不顾了。
    她转回来不闪不避地看着罗林氏:
    “东家对我这个雇来的佣工都这般周到,她是多心软一个人,到底是被谁逼得心都硬了?夫人,人心是能长偏,再偏也是人心,你不能只一颗心给大少爷,对着东家就没心没肺了呀!”
    猛地一把将罗林氏手里的包袱过来,兰婶冷冷一笑。
    “天天对着东家做慈母,说是给她做革带,比划来划去,也只花了二两银子,五两银子一尺的湖绸你买了那许多,也只给大少爷做了个件袍子,没见你给东家做个小褂子。”
    她往包袱里一掏,除了在阳光下闪着流光的湖绸,又摸出了两锭雪花银子,加起来约有二十两。
    兰婶笑出了声。
    “一个儿子,惹出天大的丑事,成了世人唾骂的淫|贼畜生,你也生怕他受了半点委屈。
    “一个女儿,你不管不顾把她扔下这许多年,只一点小小恩惠,就要她舍了多年经营的酒楼,今天你又要她为了你那畜生儿子舍了苦心经营的名声!
    “好一个慈母,你若真是慈母,现在立刻喊一声你就是那淫|贼的亲娘,亮出些同生共死的胆气来,我倒也敬你两分!自己缩着脖子躲出来,怨恨起自己女儿来倒是威风得紧,算是什么本事!”
    人群攘攘,就在自己身后。
    罗林氏抬手扶着自己的脑袋,又像是用臂弯挡住了自己的脸。
    分明无人看她,她却觉得天地都是眼睛,正在看她。
    看一个,被兰婶用言语剥成赤条条的她。
    “你!你妄议主家!以下犯上!”骂出这句的时候,她的嗓子都是抖的。
    兰婶抛开那些有的没的,索性拿出了早些年能骂穿三条巷子的气魄来,她十多年前能被刚搬到芍药巷的罗家相中了当雇工,就是因为她不怕人也不怕事的这份泼皮性子。
    “呵,你挣过几两银子?给得起我的工钱?还敢恬不知耻说是我主家?我拿的是东家的银子,东家才是我主家,我当的是东家的雇工,东家在哪儿我在哪儿,谁对东家好我便对谁好!东家奉养着你和你那儿子,倒是给自己养出了仇人,这般人我哪敢伺候?”
    眼见罗林氏气得不成样子,眼神里带着恨意,兰婶一把拉住她往人堆里拽。
    “去呀,你去当你的慈母,败你自己名声,别攀扯我们东家!你倒是自己去呀!”
    罗林氏又哪里敢去,见有人察觉到了她们的拉扯,她连忙用用帕子掩住了脸。
    她这般做派,让兰婶越发把她看低了两分。
    “你自己尚且未有为了你儿子舍出身家性命、脸面体统的魄力,为甚却要去逼东家?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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