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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皇后用的力气太大还是怎地，段桡被打得身子一歪，脸朝着一边倾斜了过去。
段桡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已是糊了满脸的泪水。
他爬到彦景帝脚边，抱住彦景帝靴子哭道：“父皇，儿臣实在冤枉……儿臣什么都没有做啊……事发突然，儿臣不知父皇听说了什么，竟是一句不能替自己辩解……”
旁观了皇后母子做派的段朗暗自称奇。
他从未听见皇后说过这么多话，原来皇后绝非他见过的温吞模样，只是真人不露相罢了。
再有，段桡从来都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淡然样子，如今一看，竞也是个做戏的高手。
但不管怎样，段朗都希望段桡能够躲过眼前这一劫。
今日被牵连，对他来说，真是无妄之灾啊。
他也是很怕被连累啊。
他莫名其妙地被端妃厌弃，如果再被彦景帝厌烦，这偌大的宫中，将没有他的立身之地。
闹了这么半天，彦景帝的精神有些不济，他开始觉得头痛。
一个人再是愤怒，那怒气也无法持久，也会觉得累的，何况他身体本就不算康健。
彦景帝便有些泄气。
犯了再大的错又如何，那是他亲生的孩子呢。
皇后敏感地察觉到了彦景帝的情绪变化，暗地给段桡使了个眼色。
段桡会意，哭得更加凄惨，捶胸顿足赌咒发誓，只说自己无辜。
趁无人注意，仍跪在一边的段朗悄悄地往立柱那里挪了挪。
看样子今日之事无法善了，若是可能，待他挪到那柱子后头，就跑了算了。
渐渐的，段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就要一口气上不来厥过去。
皇后在一边无声地垂泪，却比大声的哭闹更显可怜。
这母子俩像商量好了似的，一静一动，配合默契，效果更是极佳。
彦景帝愈发心软，有些吃不住了。
他左右为难，举目四看。
这屋子里统共就那几个人，彦景帝一看就看到了封子珞。
视线对上，封子珞开口道：“皇后与二皇子，倒是母子情深。”
他嗓音淡漠，偏偏在皇后母子的哭声中愈显沉静，直直钻入了彦景帝耳内。
仿若高山流水，彦景帝心下一动。
怒意转化而来的烦躁竟是奇异地被压制了下去。
封子珞看着彦景帝，似笑非笑地又道：“父皇，这般情形，儿臣着实羡慕得紧呢。”
彦景帝便呆了。
是呢，他的子都早早就没了生母，更是在异国长大，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他。
段桡犯了错有母亲护着，子都有什么？子都被居心叵测的段桡派人刺杀，受了伤也不能吭声，而他，居然动了念头想放过段桡！
现今这世上，子都也只有父亲了！也只有他，可以对子都好，偏偏他对子都不够好！
忽地，彦景帝平静下来。
他再看段桡，便觉得那一脸的泪水都是做戏。
若非有确凿的证据，子都怎能冤枉段桡，身为皇子，段桡置大历的利益不顾，实在可恨。
至于皇后，分明是情势逼得她现出了本相，刚刚的泼辣是真，这么多年的温吞却都是假的。
这一对母子，是一样的揣着见不得人的心思！
皇后虽然掩面抽泣，眼角余光却是一直注意着彦景帝的反应的，此刻见彦景帝神情有变，便心下一惊。
原本佝偻着背的彦景帝慢慢直起了身体。
他深深皱眉，唤了人进来。
有外人在，段桡抹把脸收了声，皇后也止住了哭泣。
苏忠弯腰低头，并不敢看任何人。
皇家的脸面要紧，背着人他们尽可以闹去，当着人却都是威严的主子。
只听彦景帝沉声道：“苏忠，传朕的旨意，二皇子段桡不忠不孝，残害手足，即日起，着他在府中闭门思过，待二月雪化之时，前往北地，今后……永不入京。”
忍着心中惊骇，苏忠应是。
皇后一个趔趄，身子重重地往后倒去。
还是段朗下意识地扶了一把，才免去了她跌倒在地。
段桡已是傻了。
苏忠招手叫来宫人，手忙脚乱地把晕过去的皇后架了出去。
几人就从段桡眼前走过，段桡却毫无所查似的只是发呆，待那几人走远，段桡才反应过来，扑到彦景帝脚下哀求：“父皇，儿臣知错了，求父皇给儿臣个机会……”
彦景帝冷冷地：“你知错了？这么说，那些个罪名你都认下了？”
段桡瞪大眼，他认什么啊？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自己被扣了些什么罪名呢！
心念电转，段桡趴在地上，伸手去够散落在地上的那些信。
居然是他的亲笔！
与大燕合谋，答应用国土换取大燕支持的是他，蓄私兵，暗中培养势力的是他，担心事情败露，陷害韩世良的是他，刺杀封子珞的也是他！
这种种，哪一个都是罪无可恕！
“嗬嗬……”段桡还是趴伏在地上的姿势，抓着那些信忽而怪笑出声：“父皇，你相信这些？我从未离开过京城，父皇可想过，我是如何做了这些事的？”
彦景帝低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段桡。
他这皇帝同样没有离开过京城，还不是统治着大历？
段桡整个人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父皇的心偏了，他说什么都是无用。
那边封子珞咳了一声。
彦景帝看过去，只见封子珞一只手按在腰间，眉头蹙着。
彦景帝惊呼道：“子都还好？”
封子珞缓缓抬起了腰间的那只手。
彦景帝呼吸一顿，几乎晕厥。
他看得清清楚楚，子都的手上有血迹。
之前彦景帝听说封子珞遇刺，只不知伤到了哪里，又见封子珞人好好的，只当是有惊无险，这时候亲眼见了鲜血，才觉得惊怕铺天盖地地袭来。
彦景帝颤巍巍起身，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把这逆子给朕带走！”
苏忠马上上前，用力拖起了段桡。
段桡心知此生无望，绝望之下，他挣开苏忠，看向封子珞大吼出声：“你为什么没死？你不是中了一剑么，那剑上有毒，你为什么还活着？”
饶是苏忠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一个皇子这般癫狂，他愣在原地，竟忘了去制止段桡。
彦景帝亦是瞠目结舌，忘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