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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云瑶当即进宫去见端妃。
一路往舒华宫而去，韩云瑶的一颗心紧紧揪着，担忧越来越甚。
乍听到这个消息，韩云瑶一口气堵在胸口，好半天才缓了过来。
那是她的外祖一家。
即便不是亲人，那也是无辜的人命。
韩云瑶满腔的悲愤难平，只恨无处发泄。
她都是这般，更何况端妃。
此时端妃的情形，韩云瑶实在是不敢设想。
待见到端妃，韩云瑶呆了呆，竟是怔在原地动弹不得。
端妃正挽了衣袖，在修剪念鸢花的花枝。
嫩芽初生，人在碧绿的枝叶间，好一派悠闲自在。
见到韩云瑶，端妃盈盈笑道：“瑶儿来了，我一时没有留意，这花竟有好些打了花苞的，你看……”
看着端妃指间那些淡粉色的小小花苞，韩云瑶愈发愣怔。
莫非，端妃是悲极反生乐？
“娘娘……”韩云瑶低低开口，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心疼和无措。
端妃走到韩云瑶身边，就要握住韩云瑶的手，待见到指尖一点脏污，她笑道：“我们进去说话。”
被宫女伺候着净了手，端妃道：“瑶儿，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你是听说了那件事对吧？你瞧，我很好，你不必为我挂心。”
那件事？
韩云瑶蹙起眉，心中惊疑不定。
端妃正了神色道：“我离家多年，这么多年在宫中都是一个人扛过来的，那些个亲情，我已忘得差不多了，骤然听说那样的事，我也是震惊无比，可是，论起真情实感，我自问并没有感到多么的悲伤。”
韩云瑶道：“可是，那是我的外祖一家！”
端妃忽然笑了，“这话自然不假，但瑶儿你想过吗，当初我为何进宫？我可是自愿进宫？这世间有哪个女子不想夫妻恩爱，顺遂一生？他们不顾我的意愿把我送进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等于是毁了我的一生，我没有多么宽广的心胸，可以既往不咎，还要为他们流泪……”
韩云瑶愕然，她确实没有想过端妃说的这些。
“可即便如此，娘娘，那总也是父母家人，那些人里，还有稚龄幼儿……”韩云瑶困难说道。
“我已经和陛下说过，求他尽快抓到凶手，为我的家人伸张正义，待真凶归案，此事就算了结了，”端妃定定看向韩云瑶：“瑶儿，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端妃眼里一抹清清楚楚的决然，显见得她正是如此想的。
韩云瑶转开头，咬唇不语。
她明明是担心端妃才急急进宫来的，想不到竟然听到了这样一番说辞。
“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用，”端妃叹道：“许多事是天注定，谁也更改不得，或许是他们命数如此，我又能如何呢。”
从端妃寝殿出去，韩云瑶长长地吐出口气。
她心里压抑得厉害，竟好像有满腹的话都堵在了胸口，无法纾解。
不经意地一抬眼，韩云瑶停住。
她恰好看见了刘嬷嬷。
刘嬷嬷拿着扫帚，正在扫着花枝下的残叶。
阵阵微风吹过，刘嬷嬷的发丝裙摆都被吹起，整个人却透出一种纹丝不动的入定般的沉着。
但她明明是活动着的。
韩云瑶渐渐蹙了眉。
心念一动，她有了主意。
她蹲身，故作整理裙摆，从脚边拾起了一块小石子。
跟着她的宫女上前一步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
韩云瑶起身，却是朝着身侧转头道：“那是什么？好像有东西跑过去了。”
宫女一惊，随着韩云瑶的问话看了过去。
就在这时，韩云瑶扬手，把手中的小石子用力砸向刘嬷嬷的后脑。
刘嬷嬷仍是弯着腰的姿势，眼看着那石子就要打中她，她却一副毫无察觉的模样。
韩云瑶定睛看着。
果然。
宫女转过头来，疑惑道：“姑娘看到了什么？那边什么都没有啊。”
韩云瑶微微一笑：“无事，或许是我看错了。”
隔着距离，刘嬷嬷看了过来。
韩云瑶与她视线交汇。
刘嬷嬷缓缓地蹲身，对韩云瑶施礼。
韩云瑶道：“听说前几日刘嬷嬷出宫去了，可是去走亲访友？”
刘嬷嬷低头道：“老奴并无亲故，只是办了一些自己的私事。”
韩云瑶“哦”了一声，“刘嬷嬷私事想是不少。”
刘嬷嬷头垂得更低，“老奴不敢。”
韩云瑶已经确定，这刘嬷嬷绝非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她是个有武艺的。
前后两世，韩云瑶见过不少砍杀的场面，对那些有功夫的人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像这刘嬷嬷，看她动作就知，她绝非普通中年妇人。
刚才刘嬷嬷打扫落叶之时，她一把扫帚如同不带分量，只是轻点轻放，就在那花枝间自由穿梭，仿佛她使的不是笨重的扫帚，而是一把轻盈的宝剑。
而那试探的小石子，在即将触到刘嬷嬷后脑之际，被她轻轻的一抬手就抓在了掌心。
甚至刘嬷嬷并未回头。
不由得，韩云瑶站定，脑子里似有什么一点点联系起来，串成了一条线。
可是那条线实在模糊，韩云瑶无法看清。
端妃家人出事，宫中的大小嫔妃便纷纷上门，以表对端妃的宽慰。
就是皇后，都派了身边的大宫女送了东西来。
皇后此举并无不妥，但大家心知肚明，皇后这是想看端妃的笑话。
可惜的是，皇后是要失望了。
刘嬷嬷却仿佛蒸发了一般，再没有出现在舒华宫的院子里。
韩云瑶问过身边的宫女，那宫女笑着答道：“姑娘怎么想起了刘嬷嬷？她一向是不大见人的，在咱们舒华宫里，她就像是个隐形人，怕是她消失个十天半月的，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宫女回得随意，韩云瑶却陷入沉思。
这样的不被人注意的刘嬷嬷，却被端妃叫到面前说过话，之后刘嬷嬷出宫，见了神秘男子，再然后，端妃家人遇害。
一个极其荒唐的想法突兀地跳入韩云瑶脑中。
第一时间，韩云瑶否定自己，这绝不可能！
可是，念头急速转过，韩云瑶想起端妃的异常。
再是与家人没有感情，知道他们横遭惨祸之后，也该有些情绪变化吧？
端妃太平静。
端妃这里既然无事，韩云瑶便回了韩府。
她下了马车，听见一阵骚乱。
居然是吴氏冲到了大门口，若不是被几个丫鬟死死拉着，怕是她就要跑到大街上去了。
几个守门的家丁紧张兮兮地看着，碍于男女之别不敢上前。
吴氏双手乱挥，双脚乱踢，口中喊道：“放我出去，我要见我的孩子……”
见了韩云瑶，几个拉着吴氏的丫鬟都有些呆愣。
当着韩云瑶的面，她们不敢对吴氏使力气了。
趁着这个空隙，吴氏突破包围，就要向外跑。
恰好得了消息的孙氏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怎么都傻了，快把夫人拉回去！”
一抬头看见韩云瑶，孙氏意外地住了口。
韩云瑶顾不得说别的，两步跨过去，一把拽住吴氏胳膊，贴在吴氏耳边道：“你是想害死段朗么？”
吴氏便是一呆。
韩云瑶接着道：“想要段朗好好的，你就闭嘴！”
吴氏果真老实了。
几个丫鬟赶紧架住吴氏，将她带了回去。
韩云瑶这才对孙氏福身道：“伯母。”
孙氏叹了叹，上前握住韩云瑶的手，感慨道：“瑶儿，亏得你回来的及时，劝住了你母亲，如若不然，唉……”
如若不然，今日韩家就要闹出笑话了。
吴氏在大门口吵闹，虽说大门没有完全打开，但声音已经引起了路人的注意，若她真的跑了出去，韩家人就会丢了颜面。
这一刻孙氏心中对韩云瑶是又怜又爱，好好的一个孩子，怎地就摊上了那样一个母亲。
扶着孙氏的手走进去，韩云瑶看见，韩云菲的背影在前方不远处闪过。
好像是韩云菲在躲她。
回到海棠苑，韩云瑶叫过雨秋，“你去，问一问今日二姑娘可见过夫人，是什么时候见的。”
雨秋应是而去。
很快，雨秋回来，说道：“二姑娘的确见过夫人，她说是去给夫人问安的，婆子就没有拦她，二姑娘走后，夫人就忽然闹起来了。”
韩云瑶点头。
看来她料的没错，是韩云菲刺激了吴氏，吴氏才吵嚷着要出去。
可是，韩云菲到底对吴氏说了什么？
正想着，丫鬟来报，说是二姑娘来了。
不等韩云瑶有所动作，韩云菲已经掀开帘子自己走了进来。
她仍是帷帽遮面，虽是面容看不见，不知怎地，却叫人觉得出她是泛着喜色的。
“姐姐，”韩云菲一面说一面走了进来，晃着头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这屋子里什么都没变啊，我还以为姐姐攀上了锏亲王，吃穿用度就要不一样了呢。”
韩云菲语气带笑，话里的意思却分明是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