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顶点小说】dingdian100.com，更新快，无弹窗！
午膳时分，宫女来请韩云瑶。
韩云瑶过去，见到端坐着的端妃，先就顿了一顿。
端妃抬头，浅笑着招手：“瑶儿过来，我瞧你爱吃鱼，特意叫厨房做了一道清蒸鲈鱼，你快来尝尝看。”
端妃模样一如往常，说话间更是毫无异状。
韩云瑶便也轻轻一笑，福身道：“多谢娘娘。”
端妃抓住韩云瑶，让她坐到身边，亲手将筷子递到她手中。
“是我不好，瑶儿，我对不住你。”端妃轻叹，在韩云瑶耳边低低说道。
听来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韩云瑶整个人倏地绷紧，心里发酸，几乎是马上，热泪就涌了出来。
韩云瑶低头，看着眼泪滴落到裙摆上。
端妃见状挥手，喝退了周遭的宫人。
“我虽不在你身边，但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爱穿什么，爱吃什么，我都是晓得的……”端妃絮絮说着，动手把一块鱼腹肉夹到韩云瑶面前的碗里。
端妃此举，等于是坐实了某些事。
韩云瑶悬了一夜的心，似乎是落了地，也似乎是被更加虚无缥缈的东西包围了。
她竟辨不清自己是悲是喜。
“瑶儿，我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但我还是要说，当年我不是有意抛弃你，我只是，想让你留在亲生父亲身边，让你在他的呵护下长大，原先我尽心培养段朗，只想着让他成才，可以配得上你，可以娶你做妻子，这样，我也好有个与你亲近的机会，圆了我们母女在一起的念头。”
“让我留在亲生父亲身边？那么，我就不需要母亲了么？”韩云瑶的声音轻轻响起，她望向端妃，仿佛身置虚空。
端妃一愣，回道：“难道你愿意认别人为父？这一生都是冠着原本不属于你的姓氏？”
韩云瑶笑了笑，“我当然不愿意。”
端妃叹道：“我也是无奈，这些年我何曾快活过一天，我心里的苦无处可说……”
“娘娘，”韩云瑶开口，阻住了端妃的话：“我愿意叫亲生父母都在身边，不管贫穷富贵，只要一家子在一起，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端妃怔住。
好一会，端妃摇头，语气带了几分急切：“不是那样的，瑶儿，我不是为了贪图富贵才进宫的，我留在皇帝身边，实在是不得已。”
韩云瑶看着端妃，神情恍惚。
她想过许多可能，端妃与父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端妃贪图富贵抛弃了父亲，还是父亲始乱终弃？
她不得其解。
后来，她旁敲侧击地问过宫女，按照时间来说，端妃是在进宫一年之后才生下了她的，也就是说，她的这些猜测都不成立。
那么，就是端妃与父亲一起犯了欺君之罪。
端妃产子是在宫外，这一点不是秘密，韩云瑶很轻易地就打听了出来。
据说是太后病重，一向深得太后喜爱的端妃不顾自己有孕，为了给太后祈福，向皇帝请旨，去了黄觉寺吃斋修行。
而很早之前，韩云瑶幼时就知道，当年吴氏有孕之际，吴氏的母亲病重，吴氏匆匆回了一趟家乡，在返京的路上动了胎气，生下了孩子。
韩云瑶并不知道吴氏生子的地点，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在黄觉寺附近。
似乎端妃与吴氏在黄觉寺附近相遇纯属是巧合，是茫茫中的天注定，只是不知，到底是谁先提出了换子之事。
若是吴氏，实在是没必要。
而端妃，为了固宠，倒是极有可能。
毕竟，一个皇子比一个公主差的太多。
韩云瑶心中念头转过这许多，也只是极短极短的瞬间罢了。
她望着端妃，目光渐渐冷去。
她道：“娘娘是不得已么？是因为娘娘生了个女儿，所以才不得已？若是当初娘娘诞下的是男儿，可还有这不得已？”
韩云瑶话落，端妃身子重重晃了几晃。
端妃捂住胸口，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看着端妃眼眶泛红浑身发抖，一副心痛难捱的模样，韩云瑶转开了头。
她觉得不忍。
或许，是骨血相连，她逃不开骨子里的情分牵挂。
端妃声音带了几分尖利，嘶声道：“你是这么想的？我告诉你，你错了！”
说罢，端妃猛然站起，双眼噬血般盯住韩云瑶，“你可知，我本不愿迈进这不见天日的深宫，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君恩盛宠，我统统不在乎！我宁愿肆意红尘，得个一心人，与他贫贱不移！若他负了我，我便与他同赴黄泉！可我不能！我没得选！”
端妃抖得厉害，几乎字字泣血。
见端妃如此，韩云瑶亦是痛楚难抵。
“我舍下你，只是不愿让你认他人做父！我若留你在身边，怕是会连累了你，哪个公主婚姻由得了自己？若是得了个和亲的命运，我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还不如让你在民间，最起码，我能帮你寻个可心的夫君……我对段朗也算费尽心血，只望他能长成个堂堂男儿，给你一生的幸福……我早已顾不得最初的目的了，如今我心心念念只为你，我在这位置一日，就能护你一日……”
好似力气尽失，端妃忽地住了声。
她抬手掩口，身体一个前倾，竟是呕出一口热血来。
韩云瑶眨了眨眼。
好似大梦初醒，韩云瑶扑过去，将软软倒下的端妃堪堪扶住。
韩云瑶高声唤人，一时宫人进来，见状大惊。
一通忙乱之后，太医走了，宫女去煎药，韩云瑶静静坐到了端妃床边。
眼前这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看着孱弱无依的女子，就是她的生母。
经此一番，韩云瑶竟有了些别的觉悟。
或者她重活这一次，不止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将上一世没有做的，没有揭开的，全部重新来过。
但扪心自问，韩云瑶想，她此刻还做不到毫无芥蒂地接受端妃。
这冲击太大，她需要时间来消化。
外头传来动静，是彦景帝来了。
韩云瑶起身，跪到一边迎驾。
不知是心急还是没有看到韩云瑶，彦景帝急急进来，大步奔到端妃床前，握起端妃的手道：“朕不许你走！她抛下了朕，你也要如此么？”
这句话大有文章，不由得，韩云瑶抬起了头。
她清清楚楚的看见，彦景帝流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