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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云瑶随着停下，只听得端妃道：“老四，你往后就只忙自己的吧，不必来本宫这里了。”
段朗大骇，但心中的不甘也猛然涨起。
他站起来，不管不顾地高声道：“母妃，不是你叫儿子唤瑶儿表妹的么，不是你有意让瑶表妹嫁给儿子的么？怎么今时今日，儿子对瑶表妹有了好感，你反而改了主意？”
端妃哼笑一声，慢慢回头。
她仍是扶着韩云瑶的手，视线自上到下扫过段朗。
段朗整个人愈发抖得厉害。
端妃一双眼里半分温度都无，反而缓缓扬起了唇角。
良久，端妃轻叹一声，低低道：“枉我悉心教导你这么多年……底子在那里，不成器，就是不成器……”
段朗身子重重晃了两下，颓然倒地。
韩云瑶扶着端妃回去，短短一段路，已是心思百转。
但仍是不得其解。
端妃躺下，平静道：“过去了这几日，大概子都快回来了吧？”
韩云瑶道：“北地路远，王爷又是事务繁忙，想来没有那么快。”
她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封子珞那个人，他虽看起来狂傲不羁，其实心中却是装着百姓的。
北地雪灾严重，后续事情繁复难办，想来他短时间内脱不得身。
端妃躺下，展开衣袖遮住面庞，低声道：“你父亲困在府中，心中一定是难过的，他是有志男儿，怎料到会遇到如今这样的变故，可惜啊，我……我也是困在这深宫……”
韩云瑶只觉心中酸涩，开口道：“娘娘莫急，正如娘娘所说，王爷回来就好了。”
这几日，韩云瑶也是寝食难安，父亲出了事，她又怎能安心。
第二日一早，韩云瑶如常来服侍端妃梳妆。
说是服侍，也不过是站在端妃身后，递上个钗環罢了。
因在病中，端妃妆容极其简单，只淡淡敷了层香粉完事。
为端妃梳头的宫女望着铜镜，笑道：“娘娘，奴才这样看着，韩姑娘与娘娘还有几分相似呢。”
端妃挑眉，抬手摸向自己的脸颊。
因为某些缘故，她的脸是做了改变的。
听了宫女的话，韩云瑶顺势看向铜镜。
端妃道：“瑶儿觉得呢？”
韩云瑶笑了笑，“娘娘风华绝代，岂是我能比得？”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韩云瑶与端妃亲近了许多，在端妃的要求下，说话也随意了不少。
“你这孩子，只会哄我开心，”端妃嗔道：“你才多大，正是花骨朵一样的好时候，水灵着呢，而我，这肌肤都松弛了。”
那宫女道：“奴才看着，韩姑娘与娘娘倒像一对姐妹。”
端妃笑意盈盈，道：“数你嘴甜，这个便赏了你吧。”
端妃说着，从妆台上取了一支镶着东珠的金钗递给那宫女。
宫女惊喜地跪下，对端妃叩头谢恩。
韩云瑶有些意外，那支钗绝非俗物，可说是价值千金，端妃随手就赏给了这宫女，可见是心中高兴所至。
这宫女不就是说了两句话么？
突地，韩云瑶眉间一跳。
端妃轻抚着自己面颊，从铜镜中看向韩云瑶问道：“瑶儿可觉得你我相像？”
韩云瑶正为自己心中冒出来的念头惊骇着，一时没有顾得上回答端妃。
先前得了赏的宫女压不住兴奋，这时候插话道：“奴才觉着，韩姑娘的一双眼睛与娘娘像极了，尤其是眼眸转动之时……哎呀，奴才也说不明白了。”
一同服侍端妃的另两个宫女也附和道：“娘娘，玉灵这么一说，奴才们也觉得韩姑娘的眼睛与娘娘相像呢。”
那叫做玉灵的宫女连连点头。
端妃却缓缓沉了脸。
宫女们面面相觑，不由得个个胆战心惊，尤其是那叫玉灵的，用力咬住了唇舌，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只听端妃肃声道：“我与瑶儿的娘是表姐妹，本就有血缘之亲，相像也是正常的。”
再没有人敢搭话，端妃似是不耐，一挥手道：“都下去吧。”
韩云瑶福身，就要随着宫女们出去，端妃却叫住了她。
端妃缓缓转身，目光紧盯着韩云瑶。
寂静中，韩云瑶心跳如鼓，顺着端妃伸出的双手慢慢蹲下身，伏在端妃身前。
端妃目光渐渐深邃，宛如百种情绪在其中流转。
而等了一等，与端妃的对视中，韩云瑶忽然感觉心中大恸。
端妃抬起手，捧住了韩云瑶的脸，似叹息般出声：“瑶儿，我的孩子……”
如同一记重击敲下，韩云瑶脑中嗡地一声，整个人彻底成了空白。
“我的孩子……”
一声又一声，韩云瑶的耳边回响着这几个字，让她头痛欲裂。
是了，恍惚间，韩云瑶想，没有什么重活一世，这一切只是个梦。
只不过这个梦，也太荒诞了。
韩云瑶用力闭了闭眼，说不定她再睁开眼时，就会回到那一刻。
她满身鲜血，无力地倒下的那一刻。
什么封子珞，什么端妃，都是她临死之时，短暂的一个梦境而已。
可是，那双温热的手是怎么回事？
那温柔唤着她的声音，又是谁的？
睁开眼，仿佛已历尽万水千山。
好累。
韩云瑶启唇道：“娘娘想是累了……”
端妃慢慢收回了手。
韩云瑶起身，看着端妃将双臂撑在妆台上，捂住了自己的脸。
好一会，端妃的声音闷闷地响起：“瑶儿，我是累了，你……下去吧。”
“是。”唇舌间苦涩无比，韩云瑶低低应是，缓缓迈步。
一步又一步，她仿若走在云端。
仿佛连每一次呼吸都是不真实的。
回到自己住处，韩云瑶惶惶然坐倒，一动不动地呆了半天。
忽而，她抬起手，遮住了恰好照射到脸上的一缕阳光。
阳光刺目，她眯了眼，盯着自己的手认真地看。
青葱般的手指，纤细莹白，肌肤细腻，指甲光洁。
这只手充满了生机。
是呢，她这一刻不是在梦里，而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韩云瑶转头，缓缓扬起唇来，苦苦地笑开。
若是此刻盘桓在脑中的念头是真，那么，许多说不通的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何母亲对她生疏，为何端妃对段朗毫不在乎，为何端妃派了张妈妈在她身边……
一切，真是这样么？
重活一世，连生身父母也要改变么？
不！
蓦地，韩云瑶想起前生的一些事。
她一直不解，端妃与她并不算亲近，为何执意叫她嫁给段朗，还不许段朗有别的女子在身边，原来……
恍若梦醒，韩云瑶忽地清醒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