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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韩府接到四皇子府送来的急报,说是韩云菲病重,人不好了。
韩老夫人一口气上不来,身子一歪撅了过去。
孙氏急忙叫人请大夫,韩府闹得一通忙乱。
好半晌,韩老夫人悠悠醒转过来,光着脚就下了床,喊着要去瞧韩云菲。
孙氏又叫人安排马车,急匆匆赶去了四皇子府。
一行人赶到时,韩云菲已经咽了气。
她身体僵直着躺在床上,头上蒙着一块白色布巾。
韩老夫人一声“我的心肝儿啊”,扑了上去。
孙氏就在一边,哪能眼看着韩老夫人扑过去,急忙用力拽住了她。
也不用孙氏多么使力气,韩老夫人自己顺势就停在了原地,只是看着韩云菲大哭。
韩云菲人虽死了,那股子腐臭味却好像更加冲鼻子了,韩老夫人伤心归伤心,但这伤心却抵不住臭味的侵袭。
吴氏不能出门,一起来的女眷只有韩老夫人和孙氏,韩云瑶是待嫁之身,这种事不能上前,便留在了韩府。
而韩世召与韩世良不方便进内宅,直接去了前厅见段朗。
韩云菲虽一直病着,却是病在脸上,身体上并没有其他的毛病,这么突然的就没了,韩世良自然是接受不了的,心里存着很多疑问,便想着问一问段朗。
不料想段朗满面悲戚,竟是让韩世良问不出口。
韩世召连连对韩世良使眼色,叫他小心说话,韩世良只得作罢。
韩云菲已经是出嫁之女,身后事是轮不到韩家来操心的,她又是侍妾之位,连个丧仪都不能置办,此次段朗把韩家人叫来,也算是全了情义。
哭过一番,孙氏劝着韩老夫人离开四皇子府。
上次段朗派人去韩府接回韩云菲,韩老夫人没有露面,只是打发红秀去说了几句话,此时韩老夫人心中正悔恨不已,便执拗着不肯走。
她固执道:“菲儿是我韩家的女儿,自当韩家操办后事,若是不把菲儿接回去,我便留下不走。”
孙氏好言道:“母亲,菲儿虽不是皇子正妃,可也是四皇子的人,怎能说接回就接回?您放心,四皇子待菲儿极好,这身后事也定能办得妥帖,不需……”
韩老夫人瞪着眼打断孙氏:“你少来糊弄我,菲儿不过是个侍妾,在这皇子府谁肯给她操办后事?即便是咱们家,也只有我是真心对她罢了,让她凄凉地走,我先就看不过去!你?不过是嘴上说得好听!”
孙氏无奈:“哪能叫菲儿凄凉地走呢?四皇子若是不重视,也不会特地通知咱们了,您瞧瞧,这屋子里不是已经布置起来了吗?”
孙氏一面说,一面指着屋子里搭起来的白色幔帐,丫鬟身上的孝服给韩老夫人看。
先前韩老夫人只是哭,听孙氏说起这才认真一看,只见眼前一片白茫茫,她想起自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忍不住就是一阵涕泪。
“你们好狠的心!菲儿好歹是你看着长大的,如今她去了,你竟甩手就要走,身为伯母,你忒没人味儿!可怜菲儿她娘去的早,要不然,菲儿不会落到这一步!”
孙氏急道:“母亲慎言!这不是咱们家,说话当小心些。”
韩老夫人不听,反而哭得更大声,只是念着韩云菲命苦。
红秀上前来,和孙氏一起哄着韩老夫人,韩老夫人愈发激动,就要扑到韩云菲身上去。
纠缠中,孙氏眼角余光瞥到了床上,恰好看到蒙在韩云菲面上的白色布巾被风吹得轻轻动了一动。
一道淤痕进入孙氏视线。
孙氏一个激灵,一股寒气从脚底爬起,渐渐地让她周身生寒。
韩云菲死得实在突然,这么一道在脖子上的不明淤痕,疑点重重。
造成这淤痕的,能是哪个?
孙氏惊疑着,眼前浮现出段朗温润的一张面孔。
“老夫人,”如同幻觉成真了一般,段朗的声音紧接着在孙氏耳边响起:“都是我的不是,没有照顾好菲儿,她病了这许久,是我对她不够上心……”
居然是段朗亲自来了。
孙氏一颗心跳得更加厉害,竟是不敢去看段朗了。
韩老夫人再怎样蛮横,也不敢当着段朗的面撒泼,早已哑了似的摊在孙氏怀里。
孙氏尚不自觉,已经是汗湿了内衣。
段朗面上尽是悲伤,缓步走到床前,低头看着毫无声息的韩云菲。
“菲儿……”段朗低低地唤了一声,仿佛诉着无尽哀思。
一直守在一边的看似不起眼的一个丫鬟上前,开口道:“老夫人,韩娘子突然嚷着心口痛,殿下急的不行,马上叫人去请了大夫,谁知大夫还未到,韩娘子就……殿下当时就自责不已,险些晕过去,事已至此,请恕奴婢斗胆说句话,老夫人体谅殿下些吧。”
闻言,段朗面上悲戚更甚。
韩老夫人则有些讪讪的。
孙氏却盯了丫鬟一眼。
当着主子的面说这些,的确是“斗胆”,实属僭越,但段朗不加斥责,就是认同了这丫鬟所言。
这丫鬟三两句就把情况说得明明白白,同时还谴责了韩老夫人,为段朗开脱,实在是个伶俐的,孙氏几乎怀疑,她是段朗安排在此的。
韩老夫人哪敢不“体谅”皇子,略坐了一坐,便带着孙氏要走。
孙氏搀着韩老夫人,一脚跨出门槛,忍不住回头看了韩云菲一眼。
那白色布巾纹丝不动,仿佛那道淤痕只是孙氏花了眼。
孙氏吐出口气,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就要落下去的同时,偏偏有丫鬟从床前走过,带起了一阵风,那白色布巾再一次动了。
倏地,孙氏瞳孔扩大,双手下意识地用力一抓。
韩老夫人惊呼出声,看向孙氏斥道:“你是疯了不成?”
孙氏回神,紧抓着韩老夫人胳膊的双手这才松了松。
孙氏一路恍惚,韩老夫人一路低声咒骂,两人走出了四皇子府的内宅。
韩家人走后,尚氏来见段朗。
平日里段朗是不耐烦见尚氏的,但皇子府一向是尚氏打理内务,因着给韩云菲操办后事,与尚氏碰面是免不了的。
尚氏问道:“殿下,韩氏的身后事该按什么规制?”
“什么规制?”段朗烦躁地冷哼:“埋了就算完事,还提什么规制!”
尚氏答应,暗地里把韩云菲嘲笑了一通。
活着的时候跟她争来争去,死了还不就是草草一埋。
段朗却又叫住尚氏,嘱咐道:“这事给我大张旗鼓地办!银子不够了去账房支!”
尚氏一愣,只得应是,心里把韩云菲骂了几句。
段朗暗恨不已,单手攥拳重重地砸到身边几上。
一个丫鬟端茶来,小心翼翼地道:“殿下,请用茶。”
这丫鬟却正是刚刚在韩家人面前说话的那个,她本来就是段朗身边的丫鬟,因为应对韩家人才临时被段朗派去韩云菲屋子里的。
段朗抬眼一瞧,伸手捏住了丫鬟的下颌,“我倒没有看出来,你竟是个会看眼色的。”
丫鬟粉面一红,娇怯地低下头去,只是她一双眼仿佛长了钩子,在段朗脸上打了个转。
段朗阴阴一笑:“既然你聪慧,就去底下陪伴那贱人吧。”
丫鬟大惊,下意识地要挣脱段朗的手。
但段朗早有防备,手下一个用力,竟是生生卸掉了丫鬟的下颌骨。
丫鬟痛得涕泪俱下,软趴趴地伏在地上,像看恶魔似的看着段朗。
段朗神情渐渐狰狞,“你说,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是,的确是我掐死了那贱人,你说,你是不是偷偷看见了?”
心虚作祟,段朗已是杯弓蛇影,这丫鬟故作聪明,不料正好戳中段朗的隐秘。
丫鬟惊恐地慢慢向一边爬,猛烈地摇头表示否认。
段朗狞笑着向丫鬟招手:“怪我,你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我不该问你,莫怕,过来……”
丫鬟怎敢过去,惊慌中她四下看着,下意识地想要寻找出路。
“不识时务,”段朗又似无奈又似惋惜般摇头,“你不是对我有心思么,怎地还不肯过来了?”
说着,段朗一步步朝丫鬟走了过去。
丫鬟自知死期到了,绝望之下只得紧紧闭上了双眼。
这一瞬她心中俱是悔意,早知有今日,她就不该对段朗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自以为伶俐地对韩家人说了几句话,反而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小命。
但韩云菲是怎么死的,丫鬟确实不知。
先前她不知,这时候却再明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