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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云瑶暗道,也好,她也想解决掉兮娘的事情。
在屋子里站定,视线扫了扫,封子珞极其熟稔地寻了把椅子坐下。
韩云瑶道:“子都公子,为什么把兮娘送给我?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封子珞淡声重复,抬手扶额。
屋子里光线黯淡,韩云瑶看不清封子珞的神情,只觉得他周身疏冷,仿佛在生恼。
“你不懂?”倏地,封子珞起身,一步步逼近立在窗边的韩云瑶。
韩云瑶惊愕退后,她只不过问了一句,至于的么?
后背几乎抵住窗台,韩云瑶站定了开口:“我不懂,你若是不想要兮娘,为什么要把她带走,既带走了为何要送去给我?”
“韩姑娘,你是在跟我装傻?”
不自禁地,韩云瑶咽了咽口水。
封子珞就在她一尺之隔的对面,她须得仰起头才能看清楚他的眼睛,可是,她忽然有些不敢。
她就是觉得,封子珞的不悦在一点一点增大。
细细一想,今日在崔府没有什么不妥,刚刚她也只是说了两句话,这两句话委实算不上封子珞生气的理由。
这样的在夜半不请自来,这样的莫名其妙动怒,让韩云瑶的心绪渐渐混乱。
是了,上一世的封子珞是让人惧怕的魔王,这一世的封子珞也好不到哪去。
如此阴晴不定的性子,她何必迁就?
冷了嗓音,韩云瑶道:“我与公子不熟,更不曾钻进公子心里去看过,我如何知道你的想法?今夜你来了正好,我问你,兮娘是不是受了你的威胁?我替兮娘求个情,就放她家去吧。”
“你与我……不熟?”封子珞忽而轻笑出声,长臂微微一伸,将韩云瑶整个人往前带了一带,“这样可算熟?”
如此一来,韩云瑶几乎与封子珞相贴。
一颗心突地提起来,韩云瑶慌乱道:“请公子自重!”
她抬手抵在了封子珞胸口,尽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兮娘算个什么,你替她求情?她缠上我,你却只顾着旁观,我不懂你才是真的!你说,你有没有心?”
一连串的质问彻底让韩云瑶懵了。
用力眨了眨眼,韩云瑶恍然明白了什么。
封子珞这是,在表白心意?
韩云瑶只觉得口干舌燥,唇张了张,却无话可说。
“我,回去便打发了兮娘,可好?”两个人对峙了一忽儿,韩云瑶道。
屋子里寂静,韩云瑶的声音软软的,隐隐透着些祈求。
无论如何她斗不过封子珞,若是封子珞真的要做什么,她只能吃亏,韩云瑶自问,她还是识时务的。
“你我多日不见,你不问一声好,反而拿兮娘来烦我,你说,我该不该气?”
“该气,是我不好。”韩云瑶立即应声。
她这样服软,封子珞放在她腰后的手掌却迟迟不肯收回去,反倒游移了开去。
韩云瑶心惊肉跳,几乎是惊骇了。
她是不敢嚷的,在她喊来人之前,怕是就成了封子珞的掌下亡魂。
“你,你的伤怎样了?”小心翼翼地,韩云瑶试图推开封子珞。
幸好,顺着她的动作,封子珞放了手。
桌上放着韩云瑶临睡之前喝过的半盏茶,封子珞走过去,两指将茶盏一拈,递到了唇边。
“别喝!”韩云瑶急道:“那茶冷了。”
她话说完,封子珞把残茶喝尽。
慢慢地,韩云瑶的脸颊发起烫来。
该是怎样亲密的关系,才会共用一只茶盏?
她曾经的夫婿,高高在上的皇子段朗,连她用手捏过的果子都是一脸嫌弃。
那时候她只以为是段朗有洁癖,但看到段朗把赵凝儿吃剩下的一块蜜瓜吃了,她才知道自己是有多傻。
放下茶盏,封子珞道:“不过是些皮肉伤,不碍的。”
韩云瑶不认同,她见了那伤口的鲜血淋漓,怎么能说是“不碍”?也是,眼前这个人看上去不沾烟火,实际也是刀光中历练过的。
韩云瑶道:“公子来寻我,可是有事?”
“无事,”封子珞勾唇:“不是我来寻你,是你找我不是么?说吧,什么事?”
韩云瑶一滞,她的确是去过封子珞的宅子,但此刻封子珞这么问,很有些倒打一耙的意味。
似他这般乱闯人闺房的荒唐行径,却总有正大光明的理由。
韩云瑶去找封子珞是为兮娘,现在却不能说了。
“我是担心公子的伤。”韩云瑶抿了抿唇,回道。
“唔。”封子珞点头,眼里依稀有笑意。
重又拿了干净茶盏,韩云瑶动手斟了杯热茶递给封子珞,开口道:“子都公子,往后你若是有事,便叫阿泽到将军府捎信给我,可好?”
言下之意就是,似眼下这般情形见面,实在是不妥。
封子珞的手重重放下,那只已被接过去的茶盏落回到桌面上,茶水四溅开来。
韩云瑶不语,不看封子珞。
即便是封子珞对她有心,她也不能接受,这辈子就算是要嫁人,她也要嫁一个平凡普通的老实人,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就好。
富贵荣华,又算的些什么呢。
“姑娘尽可以试一试,能否拦得住我。”封子珞起身,撂下这一句,竟是走了。
韩云瑶呆怔在原处,半晌动弹不得。
她这是摆脱不掉了么?上一世是她苦苦恋着段朗,怎地这一世换了别人来缠她?
啊,对了!韩云瑶猛然想起,封子珞应该有一个未婚妻!
此时封子珞的身份仍是秘密,他在大燕的一切她无从得知,那个女子,还在不在?
候在驿站外的阿泽迎上封子珞,见封子珞面色发青,急忙退开了两步。
这时候的公子不能招惹。
那日把兮娘领回去,公子就是青了整整一日的脸,后来兮娘被送去将军府才好了一些。
为什么要把兮娘送去将军府,阿泽是满脑子的糊涂。
然后公子来了吴城,迟迟不肯走,阿泽便有几分明白了。
公子是在置气,也是在试探。
阿泽且喜且忧。
公子是有目的的接近韩云瑶,但不知怎么,事情的发展隐隐有些不对了。
这么一晃神,阿泽被拉下好远。
运下一口气,阿泽敛了心神去追封子珞。
第二日,仍是吴氏与韩云瑶韩云菲一辆马车回了宣城。
韩云菲盯着韩云瑶看了看,问道:“姐姐是怎么了,眼下发青呢,没睡好么?”
韩云瑶道:“许是认床,无法安睡。”
韩云菲吃吃笑着挨近吴氏,“母亲睡得可好?”
吴氏点头:“还好。”
韩云菲又道:“母亲,我瞧着崔夫人很喜欢姐姐呢,一个劲地拉着姐姐说话。”
依着韩云菲的心思,倒是十分希望韩云瑶跟崔湛有个什么,省得将来韩云瑶成了王妃,压得她翻不了身。
韩云菲自己想过,她嫁得再好也不可能比得过一个皇子,所以,不如让韩云瑶嫁不成段朗。
吴氏道:“崔夫人那是客气,咱们进门是客,她总要说些好听的。”
韩云瑶听着,忍不住心内冷笑,母亲这是把心思深沉的韩云菲当小孩子哄呢。
见吴氏不肯透露分毫,韩云菲便转了话头。
吴氏眼神一黯,转开头拿帕子掩住脸面咳了一声。
她不甘心让韩云瑶嫁给三皇子。
这世上女子千千万,韩云瑶算什么呢?她怎能配得上三皇子?
可是又能怎样呢,她拗不过身居高位的端妃。
瞅着吴氏脸色不虞,韩云菲老老实实地坐着不再找话说。
一时无话,很快,几人回到了将军府。
吴氏有些不悦,她出门回来,兮娘该来问一声安的,但一直到了晚间,兮娘都没有动静。
“果然是个没规矩的。”吴氏对镜坐着,看着丁妈妈替她卸去钗環。
此行丁妈妈没有跟着吴氏,这时候陪着笑道:“老奴注意着呢,她一直在院子里没有露面。”
吴氏脸色缓了缓,沉吟道:“这两日就把事情做了吧。”
丁妈妈小心地道:“夫人想好了?事情真的成了可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吴氏一脸果决:“我不后悔,要我心无芥蒂地服侍将军,我真的做不来,不如找人借个肚子,以后生个一儿半女的,我留下孩子就是。”
丁妈妈忍不住叹息:“夫人,如果把心境放开,说不得,往后也是好日子。”
“好日子?”吴氏忽然抬起双手捂住脸,嗓音变了调:“我哪还有好日子……我这下半辈子,不过是糊涂着活罢了。”
丁妈妈痛心地道:“夫人,当心肿了眼睛,叫将军看到是要问的。”
吴氏松开手,恨恨地嗤了一声,“我倒盼着天下不太平,最好是大燕攻来,好好的打上一仗,让那该死的死在战场上!”
丁妈妈呼吸一停,吓得魂魄出窍,不管不顾地捂住了吴氏的嘴,“夫人,这话可说不得!”
吴氏也是后怕,讪讪地扔了帕子。
依兰院里,雨燕服侍着韩云瑶躺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韩云瑶道:“雨燕,有话就说吧。”
雨燕仍是迟疑:“姑娘,奴婢是担心……”
“担心什么?”
“奴婢瞧那崔夫人好像是……”
这一趟雨燕跟着去了崔府,听见了崔夫人说的那些话,撇开崔夫人不说,崔湛的表现也很明显。
雨燕话说了一半,韩云瑶阻住她道:“放心吧,崔夫人那里成不了事。”
雨燕点头:“也是,姑娘的终身是大事,将军和夫人不会草率的,说不得,还要看宫里的旨意……可是,子都公子那里……”
韩云瑶一惊,忽地坐起:“你说什么?子都公子?”
雨燕被吓了一跳,睁大眼道:“奴婢瞧着,子都公子对姑娘上心得很,可是三皇子那里……好像也……”
韩云瑶的心沉了沉。
连雨燕都看出了封子珞的不对劲,只有她,一直不肯看清楚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