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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天，韩云瑶扔下笔，抬起头来看向张妈妈。
她目光凉薄，淡声开口道：“那日我进宫去见端妃娘娘，她问起了我的祖母。”
简简单单的一句陈述，似乎是不知所谓，张妈妈却忐忑起来。
“张妈妈你说，既然祖母的事情端妃娘娘有所表示，怎地这楚亦美……她却没动静了？”
韩云瑶早已知道，张妈妈是端妃的人，韩家有端妃的人，韩家的事情端妃都清楚也是必然的，可是端妃从未当着她的面提起过。
偏偏那日韩老夫人闹了之后，端妃暗示她可以为她撑腰，可是这么多年来，楚氏母女设计陷害她，端妃却从不插手。
这一回，孟氏母子不怀好意地上门，端妃也是不闻不问。
张妈妈一怔，仿佛无话可说。
韩云瑶也不催，只是静静看着她，目光沉静，毫无逼迫之意。
然而渐渐地，张妈妈额上冷汗渗出。
她虽是奉了端妃之命而来，但她看着韩云瑶长大，可以说早已把韩云瑶看成是自己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这一刻她忽然就确定了一件事，对韩云瑶，她不能够隐瞒。
“姑娘，娘娘说过，姑娘总要长大的，总要经历这样那样的事情，她不能每一样都替姑娘解决，娘娘是想让姑娘自己学会处置一切，而娘娘能做的，只是在姑娘想杀人时递上一把刀而已。至于老夫人，大概娘娘是觉得，有些超出了姑娘此时的能力，这才问了问。”
张妈妈语气无比诚恳，说的话不像是作假，韩云瑶却困惑了。
端妃到底所图为何？
这一世她不喜段朗，更不曾主动表示过什么，反观端妃，似乎根本不在意段朗，倒有些愿意促成封子珞与她的意思。
细细回想着张妈妈的话，韩云瑶不禁失笑。
在她杀人时递上一把刀？
那么，这把刀真的好用么？
张妈妈说端妃觉得韩老夫人的事情超出了她此时的能力，已是说的极其委婉了。
言下之意就是，韩老夫人毕竟是她的亲祖母，她下不去手对付。
也罢，韩云瑶下定了决心。
她虽是身负血仇，却根本没有复仇的能力，端妃既然愿意递刀，她且用了就是。
只是，到了最后，这把刀用在段朗的身上，端妃会如何？
韩云瑶却又迷茫了。
“作死呢你！看你干的这叫什么事？”
外头传来叫骂声，将韩云瑶从杂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走去窗边一看，却是雨秋在责骂一个做错了事的小丫头。
她就站在窗边，雨秋却毫无察觉，叉着腰点着那小丫头的额头。
忽地，仿佛醍醐灌顶，韩云瑶心中一片通透。
她何必呢？
她一举一动都在端妃注视之下，那么，她怎么对段朗端妃也是清清楚楚的，真要触怒了端妃，端妃绝不会坐视不理。
她便勇往直前就是。
死过一回，再无所惧。
韩云瑶称病，闭门不出，韩老夫人打发红秀来了几回也就罢了。
私下里，雨燕忍不住对张妈妈道：“我真是不懂老夫人是怎么想的，亲生的孙女，谁不盼个好，放着皇子不理会，反而弄来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亲戚。”
张妈妈双目一沉，咬着牙道：“也是姑娘心软，依着我，早就该解决了去！”
雨燕一愣：“自己的祖母，除了躲着忍着能怎么解决？莫非妈妈有什么办法？”
张妈妈不作声，神情愈加阴沉。
雨燕道：“妈妈有话就快说吧，若是觉得可行，就赶紧的去告诉姑娘，也省得姑娘难为。”
张妈妈仍是不开口，却是抬起一只手伸到脖子那里，做了个手势。
雨燕惊呼：“妈妈？”
张妈妈放下手，眼睛一闪扬起嘴角道：“吓着了？别怕，妈妈我开玩笑呢。”
雨燕松了口气，拍着心口道：“妈妈真是……”
过了几日，孟氏母子离开了韩府。
雨秋得了消息，兴冲冲地来回，韩云瑶听了却锁紧了眉头。
韩老夫人绝不是轻易会放弃的人。
孟氏母子刚走，张妈妈那边得来了关于楚义美的详细过往。
韩云瑶听得冷笑连连。
楚家原先也算小康之家，因后人不成器，这些年家境早已败落，楚氏的哥哥，即韩云菲的舅父更是不成器，一直是病殃殃的，若不是楚氏接应着，怕是一家人早就撑不下去了。
楚义美虽其貌不扬，但考中了秀才，得以娶了个富商之女，婚后一年妻子去世。
这也没有什么，但楚家的街坊邻居中有传言，说是楚义美很有些见不得人的毛病，那富商之女竟是生生被他折磨致死的。
再有，楚义美婚前，他家里曾死过一个丫鬟，当时说是病死的，并没有人生疑。
富商之女死后，她家人上门，不知怎么的发现了不妥，联想起那丫鬟，便有传言传了出来。
这一回进京之前，孟氏曾对邻居显摆过，说是京中的侯府主动要与他们家结亲。
末了，张妈妈加了一句，孟氏头上戴的那只金钗，其实是富商之女的遗物。
张妈妈说完，韩云瑶心寒如水。
这就是她的亲祖母。
既然韩老夫人费心费力地为她寻了这么一户人家，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但确确实实，孟氏母子已经走了。
韩云瑶道：“张妈妈，你再叫人查一查，他们有没有离开京城。”
这个简单容易，很快，张妈妈来回信，孟氏母子住在离韩府不算太远的一家客栈里。
他们没有走，也就是说，韩老夫人还有后招。
两日后，韩云瑶去了襄福堂。
想害她的人就在那里，惧怕无用，她便迎头而上。
见了韩云瑶，韩老夫人就是不阴不阳地一声冷笑：“哟，瑶儿病好了？”
韩云菲道：“姐姐这病好的也快，我瞧着姐姐脸色似乎比原先更好了呢。”
韩云瑶不动声色道：“谢祖母关怀。”
韩老夫人道：“既然好了，再把经书抄写起来吧。”
这一回她却是让韩云瑶回海棠苑去抄经。
抄经这件事，韩云瑶本身是愿意做的，既然韩老夫人如此说，她就当修身养性好了。
又过了几日，韩老夫人吩咐孙氏，大家一同去灵云寺上香。
韩云瑶明白，这是韩老夫人要行动了，她便先推说身子不适，不能去。
孙氏亲自去襄福堂，对韩老夫人说，韩云瑶刚刚病愈，不适合出门走动，却被韩老夫人劈头盖脸地呵斥了一通。
吴氏听了，竟然来了海棠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