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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与韩老夫人做了多年的婆媳，虽说她们彼此不对付，但从未明打明地撕破脸，吴氏从来没有被这般辱骂过。
吴氏捂住胸口，呼吸粗重，竟是一副要晕过去的模样。
外面的丫鬟婆子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吵闹声，一个个面面相觑，俱是有些心惊胆战。
孙氏明显发急了，她以为只是几句口角，劝劝也就好了，想不到韩老夫人丝毫不肯让，大有要闹到底的架势。
乱腾腾中，韩老夫人一把将手腕上的一串碧玺珠子扔向了吴氏。
韩老夫人下手极狠，那珠子正中吴氏面门而去。
吴氏根本没有注意，更别提躲闪了，幸好，韩云瑶眼疾手快地一伸手，接住了那串珠子。
抓紧那珠子，韩云瑶朝着韩老夫人坐着的罗汉床的扶手狠狠扔了过去。
脆响爆起，珠子四下飞落，让韩老夫人与孙氏，韩云菲几人呆住。
一片安静中，韩云瑶淡声道：“祖母，端妃娘娘嘱咐过孙女，叫孙女与母亲平常多往宫中走动走动，我瞧着今日天气正好，我与母亲这就进宫去，祖母觉得可行？”
韩老夫人瞪大眼，颤抖着手指住韩云瑶，连声道：“你！你……”
“祖母当心，”韩云瑶微一勾唇，接着道：“祖母手上的另一只缠丝翠镯是端妃娘娘的赏赐之物，若是碎了，可是对娘娘的大不敬。”
韩老夫人眼睛瞪得愈发大，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韩云瑶转身看向吴氏，“母亲，看来祖母是同意了的，我们这就走吧。”
吴氏眼神复杂地看了韩云瑶一眼，缓缓站起身。
孙氏道：“瑶儿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韩云瑶对孙氏福了福，“多谢伯母。”
韩老夫人的身后，韩云菲的眼里闪出阴毒。
韩云瑶搀着吴氏，从容而去。
她们当然没有进宫，马车在街上随意逛了一圈也就算了。
吴氏沉默了一路，回到韩府之后，一把甩开了韩云瑶的手。
“这个贱丫头！”看丁妈妈把房门关上，吴氏恨恨出声：“这个家里人人与我作对，人人想除掉我，就算那个丫头，也是仗着有端妃护着颐指气使……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见不得人的野种！”
“夫人！”丁妈妈一脸担忧，低声劝道：“这话还是别说了吧，那件事早就该烂在肚子里，不能提啊。”
吴氏面如死灰，颓然坐倒，口中低喃：“是啊，就该烂在肚子里……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认回朗儿，我的孩子……”
吴氏竟是嚎啕大哭起来。
当晚，吴氏发起高烧。
韩老夫人那边也请了大夫，说是身体不适。
孙氏对韩云召说了经过，韩世召沉默良久，不发一言。
楚氏与韩云昌的死是韩老夫人心里的一个结，她寻找一切机会来打压吴氏，再加上原本就有些蛮横的脾性，这么闹是意料之中，但吴氏冲撞长辈也是犯了错，只是韩世良不在，韩世召与孙氏不方便多说什么。
韩世召只得道：“下次你注意着点，尽量劝开她们，关起门来吵闹也就罢了，万一事情传出去，你我脸上也不好看。”
孙氏只能答应。
韩世召道：“瑶儿看着是个温顺的，想不到居然在这种时候站出来，拿端妃来做借口。”
孙氏道：“那孩子也是被逼急了，端妃的确对她极好，她从未拿这个显摆过，这回提起端妃也是无奈罢了。不过话说回来，今日要是没有瑶儿那句话，事情不知道要闹到什么地步呢。”
韩老夫人终归是韩世召的母亲，他心中虽有不满，却听不得别人说，便不悦地道：“什么逼急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那是她的祖母！”
孙氏收了声，转头不语。
韩世召道：“瑶儿也不小了，可惜世良不在家，咱们又不好做主，千万别耽误了说亲才好。”
孙氏道：“端妃那么中意瑶儿，若是不出意外，大概是错不了的。”
韩世召便沉吟起来。
孙氏也有自己的打算，若是韩云瑶真的嫁给了段朗，那么于她的两个儿子来说只有好处。
第二日，宫里来了人，说是端妃叫韩云瑶进宫去。
孙氏急匆匆去了海棠苑，亲自张罗了韩云瑶的穿戴，将她送出门去。
襄福堂里，韩老夫人忿忿道：“真不知这丫头有什么好，竟然攀上了端妃这棵大树。”
韩云菲道：“许是她家里一套外头一套，看她平时不言不语的，说不定到了端妃面前是怎样的花言巧语呢。”
韩老夫人阴着脸道：“看来我这老婆子是全无用处了，那丫头在我面前连句话都不肯多说，还一脸的嫌弃，恐怕她心里早已烦死我了。”
韩云菲道：“祖母莫气，您何必与她计较，她还能在家里待几天呢，等她嫁出去了，您就清净了。”
“她嫁出去？”韩老夫人忽地想起了什么，“她要是嫁进王府，回来岂不是更要趾高气扬了？那可不成！”
“这事可不是祖母能做得了主的了，”韩云菲面露忧色：“端妃那边虽然没有把话挑明，意思却是差不了的，到现在为止没有人上门给姐姐说亲，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原因，谁敢跟皇家抢人呢？”
忽地，韩老夫人一咧嘴，发出嘎嘎的怪异之声。
那声音像是笑，也像是哭。
不由得，韩云菲背上一凉。
这一刻的韩老夫人眼里满是阴鹜，嘴角虽是扬着的，面上却绝无半点笑意，似乎脸上的条条皱纹都刻着算计，如此的反差之下，整个人便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我还是她的祖母……”韩老夫人自语般说着：“要是她出了错，看那端妃能不能容下她！”
韩云菲上前，乖巧地拿过一个酱色靠枕放到韩老夫人腰后，说道：“祖母想是乏了吧，孙女给祖母捶捶腿。”
话落，韩云菲坐到韩老夫人脚边的一个小杌子上，为韩老夫人捶起腿来。
韩老夫人道：“菲儿，是祖母无能，无法护住你的姨娘和兄弟，不过你放心，我定不会让瑶儿那个丫头在婚事上越过你去。”
韩云菲道：“孙女明白祖母的心，孙女所求不多，只要您身体康健，家里和和睦睦的，也就够了。”
“嗯，”韩老夫人合上眼，低低道：“你去拿笔墨来，我要写封信给家里。”
这个家里，当然指的是韩老夫人的娘家。
韩云菲有些不解，却也没有多问，急忙起身去取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