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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子珞忽地轻笑出声。
他道：“清远有处学堂，正适合赵小公子这样聪明的孩子，赵夫人，不如将小公子送去待个两三年，也好磨砺一番。”
他这话绝不是商量。
赵夫人刷地白了脸。
赵焯惊呆。
赵凝儿盈盈上前，含着泪道：“王爷，焯儿年纪尚幼，尚不能照顾自己，如何去得清远？若是焯儿做错了什么，我替他给王爷赔罪，请王爷饶了他这一回吧。”
说着，赵凝儿深深蹲身。
韩云瑶看得想笑。
清远的确有一处学堂，那是当今名士梓渊先生所办，因梓渊先生公正严苛，渐渐的，有许多顽劣的世家子弟被家长慕名送去，竟也有一两个成了才。
后来不知怎地，清远学堂成了让世家子弟闻名色变的所在。
甚至有人说过，在里面待上三月，便宛如炼狱里走了一遭。
封子珞既发了话，这赵焯是去定了。
赵焯不过是个孩子，心绪掩藏不住，一时间脸色变幻，极其精彩。
他拉住赵夫人，语气里现出惊慌：“母亲，你去求求父亲，我不要去清远学堂！”
赵夫人又是不忍又是惊怕，看着封子珞道：“王爷，这孩子的确顽皮，可是他年纪还小，只是一时糊涂才犯了错，不如……”
封子珞轻嗤出声：“小公子这般年纪，就有胆量带着弓箭到慧善大师讲经的寺里喊打喊杀，来日长成，定是威武不凡……明日，赵大人想是有的忙……”
闻言，赵夫人双肩垮下，面如死灰。
只是带着弓箭进入青华寺一事，赵焯就是犯了大错，这事瞒不住，明日是一定会有御史参奏赵首辅的。
赵首辅尚难自保，何况赵焯。
绝望之下，赵夫人回看着赵凝儿，自齿缝中发出声音道：“你是想毁了赵家么？”
赵凝儿踉跄着后退，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母亲何出此言……”
一旁赵焯忽然挣开赵夫人，拉住赵凝儿，扬头道：“去就去！只是可惜，我该杀的杀不成，竟只是白去！”
封子珞轻飘飘接话道：“两三年好似不妥，不如，五年？”
话音落下，赵焯瞪了瞪眼，气势顿去，仿佛一尾离了水的鱼，耷拉下脑袋不言声了。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赵夫人整个人也好像老去了不少似的，拽起赵焯对封子珞施礼，恨恨地盯了盯赵凝儿，快步走了。
赵凝儿被赵夫人嫌恶地甩开，咬着唇在原地踟蹰，又要看封子珞又不敢看似的，委委屈屈地按了按眼角。
从头至尾，封子珞没有看过赵凝儿一眼。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旁观了一切的那陌生男子这时候笑了笑，把玩一般晃着手中的箭，自语般说道：“明明是孩子的玩意儿，却不知被谁抹了毒……”
他站得不远不近，并不朝这边看，仿佛是自语，声音却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
赵凝儿骤然变色。
事已至此，韩云瑶早已猜出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赵凝儿与赵焯亲厚，当着赵焯的面隐隐约约地流露出被韩云瑶欺负的委屈，很可能，赵凝儿表示过，是韩云瑶夺她所爱，处处害她，赵焯气盛，更加跋扈惯了，便在赵凝儿暗示下想杀韩云瑶。
至于赵焯那些箭所带的毒，十有八九是赵凝儿动的手。
幸亏，韩云瑶毫发无损，如若不然，怕是她此刻已经魂归地府。
韩云瑶早知赵凝儿为人，但赵凝儿居然利用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其卑劣远超出了韩云瑶对她的认知。
韩云瑶对着男子福身，道：“既是有毒，我还得对公子道声谢。”
那人笑道：“不过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此刻，几乎是明晃晃的事实摆在这里，赵凝儿却一脸嘁色。
她悲声道：“王爷，韩姑娘，今日之事都是误会，焯儿一向调皮，我早该劝着些不让他跟来……”
韩云瑶眉眼不动，规规矩矩地敛衽道：“和淑公主，臣女不敢当。”
她礼仪绝无差错，赵凝儿却煞白着脸躲闪了一步。
她这个公主，其实大有深意。
那日皇后当众夸奖了几句，紧接着赵家接到懿旨，赵凝儿成为公主。
直到今日，除了一个名号和金钱上的赏赐，帝后都再无表示。
这即将被利用的意味，实在是不能再明显。
早些年皇帝倚重赵首辅，赵首辅培养了众多的门下弟子，很是得意张扬地风光过，后来形势逆转，赵首辅屡屡被皇帝打压，到如今，赵家落势分明。
这一回，皇帝毫无顾虑地给了赵凝儿一个公主的名分，也是对赵首辅最后的重重一击。
容狄使臣即将前来，这个“公主”，十有八九是要和亲的。
容狄国小，跟大历的繁华是不能相比的，且几个适龄的王子都妻妾成群，嫁到那里去，当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此刻面对韩云瑶，赵凝儿当然无颜受礼。
赵凝儿慢慢转头，看向那陌生男子，颤声道：“这位公子，请问你是怎么看出来这箭上有毒的？我弟弟年纪尚小，他所用的弓箭都是特制的，尺寸不足，他平日里也不大摆弄这些，力气更是不够，根本不能伤人，怎么可能在上面抹毒？”
赵凝儿的神情很是悲戚，可是她双眼紧盯着那人，眸中尽是坚定，好像她真是一个一心维护弟弟的好姐姐。
但韩云瑶确信，赵凝儿这番话是说给封子珞听的。
想着，韩云瑶看向封子珞。
他倒是一派疏淡，仿佛置身事外。
韩云瑶的好奇心被勾出了几分，她倒想听一听那人怎么说。
出乎意料，那人把箭轻轻一扔，拍了拍手道：“姑娘说得极是，定是我看错了。”
话落，那人竟是一甩手走了。
走出两步去，他停住，侧着身体似乎是往韩云瑶这边看了看。
韩云瑶蹙眉。
她心中的感觉很不好。
仿佛在被人觊觎着似的。
封子珞一语不发，睨了韩云瑶一眼。
韩云瑶想，他这是极其不耐烦了，见封子珞迈步，她便跟了上去。
赵凝儿立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