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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锋抵住鼻尖，韩云瑶闭上了眼睛。
她心凉如水。
大概封子珞此来只是意气，并没有救她的意思。
似乎是什么东西碰撞的声响，自韩云瑶头顶传来。
紧接着，那声响转移了方位，去了韩云瑶耳边。
这样近的距离，韩云昌总不会一击不中吧？不由得，韩云瑶睁开眼，只看见一把展开的黑柄白面的折扇从眼前挥过。
怎么可能？
在与人缠斗不得脱身的封子珞，怎么可能到了她的身边？
然而，眼前的事实告诉韩云瑶，封子珞的的确确在。
那又如何，不过是双双赴死罢了。
封子珞的背影近在眼前，清冽的气息是她熟悉的。
韩云瑶的一颗心稳稳落了回去，死就死吧，人生再怎样长，也不过是同样的结局。
若是手脚能动，韩云瑶很想抓住封子珞的衣角。
就当是作伴同行。
封子珞又斩杀了几个褐衣人，渐渐的，似乎他就可以带着韩云瑶逃离了。
急切的脚步声传来，韩云瑶看去，竟是阿泽当先闯入，身后跟着几个黑衣人。
韩云瑶闭了闭眼。
已经放下了生死的她，这一瞬竟然不知悲喜了。
早已察觉情势不妙的韩云昌，之前就在打算离开，这时候见封子珞的人来了，去意更加明显。
只见韩云昌一闪身，竟然贴住了墙壁，壁虎一般挪动着。
一步一步地，韩云昌向外面退去。
阿泽心急如焚，顾不得其他，只奔封子珞而去。
几个黑衣人紧随在阿泽身后，一时间倒让韩云昌寻得了空隙，飞一样逃了。
反倒是其余的褐衣人，被困在当地。
一声“公子”，阿泽几乎泪下。
封子珞未看阿泽，转身将折扇一挥，韩云瑶身上绳索落地。
封子珞再抬手，韩云瑶口中的巾布被除去。
身体得以解脱，韩云瑶望住封子珞，竟是无言。
蓦地，封子珞一个踉跄。
韩云瑶一惊，动作慢了阿泽一步，眼看着阿泽扶住了封子珞。
阿泽脸色阴得就要滴出水来，说道：“杀，一个不剩。”
眨眼间，褐衣人被清除干净。
韩云瑶道：“跑了一个。”
封子珞道：“你随我来。”
韩云瑶一怔，以为这话是对阿泽说的，封子珞一转头，却握住了韩云瑶的手。
男女之间这样亲密的行为，在这一刻却绝无缠绵之意。
韩云瑶看了看阿泽，随着封子珞去了。
从破庙出去，稍稍走了一段路，就到了山顶。
居高临下看着，韩云瑶很快明白了封子珞的用意。
韩云昌在林中奔跑，从韩云瑶这个角度，看得极为清楚。
只要封子珞一声令下，阿泽或是任意一个黑衣人，都可以解决掉已经负伤的韩云昌，但是，封子珞丝毫没有这个表示。
韩云瑶不解，却也不问，只是静静站着。
封子珞朝着一个方向看了看，握着韩云瑶的手使了使力气。
韩云瑶会意，顺着封子珞的视线看过去。
破庙的屋顶，有一个人。
那人单膝跪着，正慢慢地举起一张弓。
心念电转，韩云瑶明白了。
上一世，韩云昌是死于暗箭，这一世，同样如此。
其实，是封子珞故意放跑了韩云昌。
“姑娘不后悔吧？”封子珞道。
韩云瑶一呆，不知封子珞何意。
封子珞转了头，定定看着韩云瑶：“那是你的弟弟，若姑娘开口，我会考虑要不要放过他。”
韩云瑶意外。
早在封子珞进了破庙的那一瞬，韩云瑶就知道，封子珞是要杀光包括韩云昌在内的所有人，怎么这时候还来问她？
“若公子要考虑，我也要考虑考虑。”韩云瑶回道。
给她难题是么，她干脆把这个难题丢回给他。
“甚好，”封子珞道：“那我们就看着罢。”
韩云瑶：“……”
于是两人沉默着，看着奔跑的韩云昌。
说来也巧，这山上林木稀疏，韩云昌无论朝哪个方向跑，都跑不出他们的视线。
或者，屋顶那人也存了戏弄之心，那人手中握着的弓箭明明对准了韩云昌，却迟迟不肯离手。
山中微风吹过，树叶轻轻飘动，韩云瑶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诡异莫名。
她和封子珞两人携手立在山顶，那边屋顶一人搭弓引箭，林中还有一个韩云昌。
看似平静的一幕，却关系着一个人的生死。
那人还是她的血脉至亲。
几次三番想将她除之而快的血脉至亲。
终于，那箭离弦而去。
韩云昌倒地。
挣扎着，韩云昌艰难地转了身，望向山顶。
依稀仿佛，韩云瑶看见韩云昌亦在看着她。
韩云瑶面上一片平静。
事已至此，她扪心自问，内心深处连唏嘘都不曾有。
或者，她本性寒凉，方能如此。
屋顶上的那人等了等，艰难地站起身。
是他！
韩云瑶惊觉，杀了韩云昌的这人，正是虎哥儿口中提过的，从褐衣人手下逃出来的瘸汉。
这算不算是因果轮回？
惊疑间，却听封子珞道：“我的确是一人而来。”
韩云瑶抬眸看过去，只看见一道侧影。
周遭静了，韩云瑶却听到剧烈的扑通扑通的声音，那是她无法控制的心跳。
封子珞此言何意？
“你，”韩云瑶低头看向封子珞的手臂：“你不是有伤在身吗，怎么这么莽撞？”
那一日在茶楼，封子珞为她负伤，经过这么一番打斗，想来那伤口早已裂开了。
封子珞转眸，想开口之前却重重地咳了一声。
韩云瑶吃了一惊，发觉封子珞身体猛然一颤，竟是吐出了一口鲜血。
“阿泽！”韩云瑶扶住封子珞，大喊出声。
回到封子珞的住所，韩云瑶等在偏厅，好半天才见阿泽出来。
“怎么样了？子都公子他，要不要紧？”韩云瑶急急问道。
阿泽看一眼内室，说道：“姑娘自己去看。”
顾不得想别的，韩云瑶快步走进去，直奔着那架子床而去。
封子珞面色苍白，只穿着白色中衣，合了眼半躺在床上。
“子都公子？”韩云瑶轻轻叫了一声。
封子珞张开眼，扬起唇：“我叫阿泽送姑娘回去。”
立在床头不动，韩云瑶攥了攥手指。
她的指尖上，染着封子珞的血。
扶住封子珞她才知道，没有人真的是刀枪不入，为了冲进破庙，封子珞已是伤痕累累。
他的墨色长衫遮掩了血迹，他的意志遮掩了身体的不支。
他真的是孤身一人，除掉了那些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