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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丁妈妈服侍吴氏换了衣裳歇下，忍不住问道：“夫人，你不后悔么？”
吴氏涩然一笑：“后悔？丁妈妈，旁人不知，你还不清楚我做了什么？我是有自己的打算不假，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什么都没有做啊，是兮娘与将军背着我成就了好事，真要追究起来，你不觉得是他们背叛了我吗？”
丁妈妈默然。
吴氏重重一叹。
为吴氏掖好被子，丁妈妈伸手将吴氏鬓边的几根白发捋了捋。
她看着吴氏嫁给韩世良，如今日子过成这样，不能说吴氏是全然无辜的，先前丁妈妈事事顺着吴氏的心意，只是因为她笃定韩世良对吴氏的情意。
但是，到了今时今日，丁妈妈知道错了，情意是可以消减的，更何况男人的天性难以泯灭，这不，一个俏生生的兮娘，轻易地就爬上了韩世良的榻。
而事过之后，韩世良并未向吴氏解释什么，更惶论道歉了。
吴氏闭着眼，低声道：“就这样吧，多想无益，只要兮娘恭谨，我就容着她。”
丁妈妈面色冷下来，道：“是，老奴会替夫人留着心的，一旦她有什么诡计，立即解决了就是。”
“不急，”吴氏的声音里带上了睡意，朦胧道：“等她有了孩子再说，大不了，去母留子。”
丁妈妈轻轻答应了一声，起身放好床帐。
没有喜宴，没有花轿嫁衣，悄无声息地，兮娘成了将军府中的陈姨娘。
事后韩云瑶才知道，若是再早上一日她把兮娘送走，就不会有这个陈姨娘了。
兮娘与韩世良事成，不过是前一晚的事情。
吴氏与韩云瑶韩云菲留在吴城的驿站，韩世良赶回宣城，夜半回府，遇到兮娘。
暗地里，韩云瑶忍不住喟叹，所谓夫妻之情，也不过如此脆弱，经不起另一个女子的有心破坏。
或许这其中有吴氏的有心促成，但韩世良心志不坚总是事实。
听见这个消息，韩云菲错愕不已，她想起自己的亲娘，甩手摔了茶杯，又要去摔花瓶。
“姑娘，不能闹啊。”落雁一个激灵，先去关紧了门窗。
“嗬嗬……”韩云菲身子摇晃着，狰狞地笑道：“我的姨娘还没死呢，他就又有了新的女人，那个兮娘，她就是个不要脸的贱人！看见一个勾一个，是个男的就不放过！”
落雁急的不行，劝道：“好姑娘，奴婢知道你心里难过，咱说几句就算了，好不好？被将军知道了，姑娘是落不了好的。”
韩云菲倒也听劝，使劲地又踹倒一个杌子，抬起手来狠狠地擦干了眼泪。
如今这将军府里她是孤单一个，没有谁会真心的待她，她必须学会自保。
“我的药还有吗？”在落雁的服侍下净了面，韩云菲问道。
“姑娘放心，还有呢。”
走去妆台前站定，韩云菲俯身仔细照着自己的脸。
每一寸肌肤她都细细看过，生怕有个什么闪失。
“这张脸若是毁了，我就真的不想活了。”一双眼里渐渐布满阴霾，韩云菲低低地自语着。
落雁有些心惊，却不敢多说一句。
韩云菲正在气头上，她不能招惹。
先前韩云菲的脸毁了，后来费尽心思，从明信师太那里得来药物，好不容易才修复了容貌，从那时候开始，韩云菲每一天都过得小心翼翼。
她的一张脸，全靠药物维持着。
尽管明信有言在先，这药是有着极强的副作用的，韩云菲还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此时此刻，对镜自照，韩云菲想起了一件事。
只有楚氏能联系上明信。
那天的事情来得突然，楚氏紧接着被韩世良送走，竟是一句话也没有留给韩云菲。
思忖着，韩云菲问道：“落雁，那药还能用多久？”
“十天半月是尽够的。”落雁瞄着韩云菲的脸色，回道。
十天半月？韩云菲心下一慌。
当务之急，她得见上楚氏一面。
身份定了下来，韩世良发话，流年阁给了兮娘。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韩云瑶再看见兮娘，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
过去的兮娘总是带着些愁容，眉目低垂，一副不敢与人对视的可怜模样，成了姨娘之后，这份忧愁消失，反而渐渐透出了几分安稳的富态来。
韩云瑶暗暗想着，事已至此，若是兮娘甘于现状不惹是生非，也是可以接受的。
这事说来好笑，最初是兮娘企图攀上封子珞，辗转之后，兮娘居然成了将军府的姨娘。
早起去吴氏房中问安，韩云瑶仔细看了看吴氏的脸色，关切问道：“昨夜娘睡得可好？”
吴氏点头：“自然是一夜安睡。”
韩云瑶低下头，心内止不住地感慨。
母亲对父亲真的是无情呢，无情才无恼，才不会因为别的女人心伤难过。
一时兮娘也来请安，先是对吴氏行了礼，又对韩云瑶见礼。
吴氏道：“我也不是苛刻的，往后不必日日来问安，你只管伺候好将军就是。”
兮娘红着脸道：“妾是真心感念夫人，先前夫人对妾的好，妾都记着呢，只是无以为报，恨不能时时服侍在夫人身边才好。”
吴氏轻笑，“你是想时时在我身边，还是想时时在将军身边？”
兮娘大惊，双膝一软，瞧着就要跪下似的。
丁妈妈上前，一把扶住兮娘臂弯，道：“夫人说笑呢，陈姨娘何必当真？”
兮娘眼里含泪，一副要指天发誓的模样，“妾只恨不能把一颗心给夫人看，好叫夫人知晓，妾绝无贪念，只求有人照拂，不再做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便足矣。”
吴氏起身，亲手扶住兮娘道：“这是怎么话说的，竟然惹得你掉了眼泪，我不过一句玩笑罢了。”
“夫人……”兮娘攀住吴氏双手，眼神恳切无比。
“行了，往后日子长着呢，你慢慢就会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你愿意交心，我也告诉你一句，我老了，难免身子倦怠，对将军或许有些想不到的疏漏，平日里你对将军不妨多用些心，也算是帮了我了。”
兮娘感动地应是。
真真是和乐一家亲的形容。
冷眼旁观，韩云瑶无话可说。
韩云瑶与兮娘走后，吴氏慢慢地冷了一张脸。
放下手中的茶盏，吴氏哼道：“贱人！还在跟我做戏，我又不是个男人，怎会吃她那一套。”
一想起兮娘那卖弄可怜的做派，吴氏就忍不住作呕。
丁妈妈道：“这陈姨娘也真是有趣，跑到夫人面前来使对付爷们的那一套，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话音一转，丁妈妈道：“老奴瞧着姑娘倒是真心实意的对你，夫人，不如……”
丁妈妈想说的是，不妨对姑娘亲近一些，但眼看着吴氏脸色不对，丁妈妈住了声。
吴氏道：“真心实意？我不稀罕！我只要一想到好好的三皇子注定了要娶她一个，这心里就堵得慌。”
丁妈妈道：“皇子尊贵，怎能只有正妃一个？将来三皇子遇见可心的，还能到不了身边？”
“你有所不知，端妃私下里跟我表示过，她不会叫三皇子纳旁的女子进王府，她说，只愿三皇子一生一双人，与那丫头白首偕老。”
吴氏说着，咬牙切齿地透出恨来。
丁妈妈愕然：“这么做，实在是太另类了些，世间男儿有几个一辈子独守着一个的？更别说堂堂皇子了。”
“正是这个理，”吴氏道：“我实在不甘，却又不能如何。”
忽地，丁妈妈想起什么：“老奴瞧着那崔夫人很是中意姑娘，别人都看着她好，也许她真的是个好孩子。或许，夫人试着打开心结，就接受了姑娘不好吗？”
吴氏一滞，转而眼睛一亮：“你是说……那崔湛？”
见吴氏陷入沉思，丁妈妈心下一惊。
她无心的一句话，却刚好听进了吴氏的心里去。
晚些时候见到韩世良，吴氏状似无意地道：“好像那崔夫人很是喜欢咱们瑶儿。”
韩世良哈哈一笑：“瑶儿生得好，性子又沉稳，自是人人喜欢。”
哪就人人喜欢了，吴氏暗暗腹诽了一句，正色道：“眼看着瑶儿就到了议亲的年纪，也该打算起来了。”
“哎，这有什么可打算的，你不是说了吗，宫里那位有这个意思。”
吴氏滞了滞，接着道：“这话没有挑明，难道咱们还干等着么？一来二去的耽误了瑶儿可怎生是好？皇家的事咱们又不能问，我看，还是早些准备的好。”
“依你说，怎么准备？”韩世良有所动摇，寻思着道：“那日在崔家我已经透过了话，端妃对瑶儿有意……”
吴氏极为不满：“你怎么如此心急？”
“还不是那崔尤提起了瑶儿，话里话外都是那个意思，好似他家公子天上地下无双一样，我不得不堵他一堵。”韩世良很是不以为意，瞄着吴氏道：“瑶儿还小呢，这事倒是不急，先看着吧，来年再说。”
话落，韩世良撩了撩袍子。
吴氏不紧不慢地站起来，福了福道：“将军慢走。”
韩世良一瞪眼：“这叫什么话？我哪里就要走了？”
“佳人等着，将军不急？”吴氏的话音里有玩笑之意，神情却是一本正经的。
“你！”韩世良抬手将吴氏指了指，“你就不能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