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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下头拂了拂被抓出皱褶的衣袖,韩云瑶发觉,手腕上竟是红肿了一圈。
可想而知,韩老夫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刚刚韩云瑶心里有事没有觉出什么来,这时候手腕一抖,便有丝丝的痛意袭来。
目光一侧,韩云瑶看见韩老夫人的侧脸。
上了年纪的妇人,自然是肌肤松弛布满皱纹的,但只要心怀慈爱,那皱纹也可以透出温和来。
韩老夫人却恰恰相反,韩云瑶只看到了刁钻刻薄。
不知是感受到了韩云瑶的视线还是怎地,韩老夫人忽地睁了睁眼。
韩云瑶竟是心中一凛。
韩老夫人看向她的那一刹,眼底的阴狠清清楚楚。
在她眼前的这个老夫人,哪里是与她有血缘关系的祖母,分明就是个见了眼红的仇人了。
很快,四皇子府到了。
下了马车,韩老夫人再一次抓住了韩云瑶。
不知吴氏是揣了什么心思,竟和韩老夫人一左一右,牢牢地把韩云瑶看了起来。
进了四皇子府,沉重的大门在身后关起,韩云瑶的一颗心沉了又沉。
她如入虎穴,一切全凭自己。
一行人直接去了韩云菲的院子。
落雁迎出来,对着几人福身。
韩云瑶冷眼看着,院子里几个丫鬟婆子个个面色沉重,想来韩云菲真的是不大好了。
一掀开帘子,就有浓重的药味扑了满面。
“祖母来了?”韩云菲的声音从屏风后头传了过来。
听着倒是中气十足。
韩老夫人应一声,匆匆走了进去。
转过屏风,吴氏讶然道:“菲儿,你这是怎么了?”
里头气味更是呛鼻子,除了药味之外,好像还有浓厚的熏香味道掺杂着,虽然是白日里,床帐却是垂着的,朦朦胧胧的可以瞧见,韩云菲半躺在床上,头上套着帷帽。
床帐加上帷帽,韩云菲看着的确像是病了,却又更好似不愿见人。
听见吴氏问话,韩云菲道:“母亲来了?”
她虽然回应,却丝毫没有摘下帷帽露出脸来的意思。
落雁上前,张罗着安置了锦杌请几人坐下。
韩老夫人挨着床头坐下,见一只手从帐子里伸出来,便一把握住了。
韩云瑶看得分明,韩云菲的那只手肌肤细腻,指甲圆润,是健康极了的一只手。
也就是说,韩云菲的症结只在脸上。
韩云瑶道:“妹妹,如今天气一日日热了,也该时不时地敞敞门窗透透气,这么憋闷着,想是不利于养病。”
难得地,吴氏附和道:“正是,不开窗也就罢了,这床帐怎地不扎起来?光是捂着不透气,好人也憋坏了。”
吴氏一面说一面看落雁,示意落雁去掀开床帐。
落雁站着不动,肩膀缩着,一副在害怕什么的神情。
韩云菲咳了几声,“母亲不知道,我这病见不得风,见了风就要咳起来没个完,我也是不得已。”
吴氏也不再说,抬起头四下张望了半晌道:“你病成这个样子,四皇子可曾来过?他都是什么时候来看你?”
韩云菲不语。
韩老夫人不悦地瞪了瞪吴氏,哼道:“他们小两口自是感情好得很,四皇子是每日都要来的。”
小两口?
韩云瑶听得好笑。
韩云菲是什么身份?不过是段朗的一个妾而已!若是韩老夫人这话传出去,怕是会叫人笑掉大牙。
“每日都来?”吴氏有些忧心:“过了病气可怎么好?”
吴氏喊着要来,不过是想亲自来看一看段朗的府邸,如果能见上段朗一回最好,这一刻吴氏又开始担心起段朗与韩云菲相处的时候太长对身体不好。
韩老夫人恨恨地盯了吴氏一眼,不留情面地斥道:“你这是什么鬼话?”
她不能理解吴氏的想法。
韩云瑶却了然于胸。
如今再看吴氏,韩云瑶觉得她可怜又可恨,但却不值得同情。
这么多年过去,不知吴氏有没有后悔过,但无论如何,吴氏都不该生出害人的心来,这整件事里,韩云瑶与段朗一样无辜,吴氏却屡次想将韩云瑶置之死地,实属不该。
端妃对段朗尚且有情,吴氏心里却只有恨。
这样想着,韩云瑶看向吴氏的眼神里便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悲悯。
挨了韩老夫人训斥的吴氏僵硬着转开头,忍着怒火看向别处。
小丫鬟端来一碗药,落雁接过,把床帐掀开一条缝,小心地递了进去。
就是喝药,韩云瑶都未摘下帷帽。
她转过身背对着屋子里的人,从帷帽底下将药碗递到嘴边,喝了下去。
就在落雁掀开床帐的同时,有什么怪异的味道飘了出来。
韩云瑶忍不住皱眉。
顿了一顿,她想起,那是一股腐臭味。
吴氏呼吸一停,身子往后一闪。
韩老夫人抬手,用袖子掩住了口鼻。
落雁却神情麻木,看着韩云菲把药喝完,又把碗接了出来。
吴氏看向韩云瑶:“你不是说要找御医吗,还是赶紧的吧。”
韩云瑶道:“今日出来的匆忙,回去我就叫人给锏亲王捎话。”
韩老夫人却哼了一声:“锏亲王能办到的事,四皇子未必不可,只不过是找御医这等小事,何必麻烦锏亲王?”
吴氏道:“四皇子也忙得很,既是瑶儿张了口,让她去就是。”
韩云菲道:“多谢姐姐。”
说着,韩云菲咳了一声。
韩老夫人扭头看了看韩云瑶,对落雁道:“把大姑娘带到厢房去,我们留下说说话。”
来了!韩云瑶猛地抬头,盯住了韩老夫人。
韩老夫人的一双眼里隐隐露出兴奋来,虽是刹那闪过,还是被韩云瑶捕捉到了。
落雁走到韩云瑶面前,福身道:“大姑娘,随奴婢来吧。”
没有人注意到,落雁的声音微微发着颤。
走出韩云菲的卧房,立即有两个婆子跟上了落雁,落雁低着头并不看她们。
韩云瑶停住,回头看了一眼。
落雁仍是低着头,一语不发,倒是一个婆子催道:“姑娘快着些吧,房里茶点都备好了,只等着姑娘去呢。”
这话说得不伦不类,那婆子却是一副得意的模样,只是不怀好意地盯着韩云瑶看。
落雁头垂得更低,仿佛是怕那婆子似的。
韩老夫人说是把韩云瑶带去厢房,想不到却七拐八拐地走到了院子的最后头。
到了一间偏僻的厢房前面,落雁停下,上去打开了房门,低低道:“姑娘,请进。”
韩云瑶进去,房门紧接着被关上,“啪嗒啪嗒”地响了几下。
听动静就知道,房门被落了锁。
如同进了牢笼,逃是逃不走的,韩云瑶安然坐下,将周围的一切仔细地观察了一番。
很明显,这个房间是临时拾掇出来的,几样简单的家具虽然崭新,却与灰败的墙壁格格不入。
甚至角落里还有没有打扫干净的蛛网。
茶壶里有热茶,韩云瑶倒了一杯出来,盯着那氤氲的雾气发呆。
不多时,外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婆子喜气洋洋的声音响起:“殿下,人在里头呢。”
房门被打开,段朗出现在房门口。
他站在门槛处,目光往里搜寻了一圈,落在韩云瑶身上。
来得刚刚好。
韩云瑶想。
茶杯上的雾气刚刚消散。
见韩云瑶不惊不慌,段朗反而有些意外。
他皱眉,欲言又止。
默了一忽儿,段朗进来,在韩云瑶对面坐定。
韩云瑶道:“殿下是十分的心悦于我么?”
段朗更加意外。
这般情形下换做哪个女子不是慌乱无措?偏韩云瑶神色平静,像拉家常一样开了口。
“这般费周章地叫我来,若不是殿下心悦于我,对我朝思暮想,我想不出有别的原因。”
韩云瑶语气平缓,神情也平和,看得段朗滞了又滞。
他忽而一笑:“看不出,瑶儿竟是如此的……不知耻。”
果然,他没有看错,韩云瑶这女子就是曾经打过他的主意,见他不为所动才攀上了封子珞。
或许,韩云瑶早就在盼着与他独处。
韩云瑶也笑,只是她唇畔尽是嘲讽讥诮,“若论起不知耻,我甘拜下风。”
段朗皱眉,“你既然猜到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段朗解去了外裳。
韩云瑶稳稳坐着,干脆托了腮看段朗。
上一世,她终其一生,也不曾看到段朗在她面前解下衣裳。
那时的她,无比渴望眼前这个怀抱,当她看到段朗与赵凝儿相拥,才知道自己有多卑微。
这一生却恰恰相反。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段朗屡屡想占有她。
真是讽刺。
韩云瑶眨眨眼,觉得眼窝发涩。
她不会流泪。
对于段朗,她已再无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