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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邻省郊区。
说是郊区，其实就是个城市近一点的农村，这里很多的人都可以拿到拆迁款。
“老太太，你好，请问冯野住这附近吗？”
被问的老太太，看上去六七十，腿脚似乎不便，她正弯腰挖野菜抬头就见前路被人拦住。
老太太混沌的眼珠转动了一下，流露出的慌乱让她声音有点颤抖：“找他有什么事吗？”
来人见有戏，多亏他多走了几家。
按照上级的描述，来人说：“我是他的同事，辉耀的，你应该知道吧？”
老太太嗫嚅道：“知道，知道......”
“冯野在家吗？”
如果是警觉一点的人，应该可以意识到他是在套话，可对方是个手无寸铁的老妇人，自然而然地顺着对方的话头说了下去。
“前几天有人把他带走了，冯野也说是他同事，让我们不要担心。”
老太太讲话方言口音很重，多亏来人是本地人，否则沟通都成问题。
来人仔细把老太太的话咀嚼，心头警铃大作，怕是已经有人先他一步把人带走了。
“老太太，您还记得把冯野带走的人长什么样吗？”
城郊的路不太好，装沙子的卡车开过就有很大尘土，老太太揉了揉眼睛，再睁眼时，眼睛已经泛红，松弛了的皮肤耷拉，来人有点不忍心再继续盘问。
来人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说：“老太太，冯野联系我了，他没事儿，回云城了。”
老太太有点不相信，木讷地点点头。
告别老太太后，来人走到路边一辆已经积了一层沙的车面前，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老太太的反应和多年办案的经验告诉他，冯野绝不是被什么好人带走的。
“喂，老大，冯野被自称同事的人带走了。”
冯野的再次失踪和蒋寒煜脱不了干系。
周子墨得知消息的时候，一个头两个大，蒋寒煜手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这样的结果算是冯野自作自受吗？
是什么样的契机让冯野认识周蓝霜的，两人之间的交易简化下来，周子墨想，应该就是周蓝霜提供钱，冯野收钱搞垮公司。
周子墨仔细研究了冯野这个人只后，发现他们家如果不是因为某些变故，应该会过得很好。
拆迁户。
结果一家人无怨无悔的拿拆迁款填补了哥哥赌债的空缺。
周子墨啧了一声。
天气越来越冷了，周子墨比预期晚到了一天。
监狱在一处山丘上，四周枯树死河，斑驳的墙面和灰色的天空相互映衬。
孤零零地矗立在天地之间，不远处有一个蓝色铁皮的加工厂，毫无生机中的唯一亮眼的东西。
登记好信息后，周子墨再次见到了周越阳。
年岁过往，周越阳的步伐越来越慢，他见到周子墨没有意外没有欢喜。
周子墨两旁的中年妇女已经开始哭了，还夹杂着亲昵的骂声。
哭声和颠三倒四的话语使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多了点人情味，不过周子墨没打算贡献丝毫。
“你变老了。”
这是周子墨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冷冰冰的，听起来像是公事化的语气。
两旁的声音竟然小了点，周子墨自嘲道，或许他们觉得自己像个班主任，抓住了过于激动的同学。
周越阳欲开口说话，却猛烈地咳嗽起来，周子墨皱了皱眉，稍稍掩了一下口鼻。
周越阳反问道：“能不老吗？”
周子墨拿出一张湿纸巾擦拭着手：“你的宝贝女儿周蓝霜现在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呢。”
一双娇嫩的手轻轻交握着，相对的是周越阳龟裂厉害、没有光泽的手。
皮肤皱起的手的主人心头一紧，起了皮的双唇分分合合，为数不多的热气尽数吐了出来，良久周越阳说：“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看看她，看看你，虽然她做的事和以前见不得人，上不了台面，可她竟然从这样的地方出去了，厉害吧？”
周越阳情绪有点失控，身上的囚服颤抖着，周子墨站起：“时间差不多了，希望下次来的时候您还在。”
距离登记不过五分钟，时间充足的很。
周子墨驱车离开这块压抑的地方，但无论怎么逃离，灰蒙蒙的天空依旧压在她的车顶，沉重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喂，回来了吗？”
季安言的电话安抚了她。
道路两旁静悄悄的，枯黄的草无人打理，蔓延至马路边。
凌冽的风割过枯草，瘦小的树摇摇晃晃。
“嗯，再回来的路上，要上高速了。”
“开车小心点。”
“嗯。”
周子墨拐上高速，豁然开朗的视角让她舒服很多，刚才的路并不窄，却觉得没有尽头，远处总有灰色的苍穹等着她。
说实在的，她已经有点不太敢来看周越阳了。
血缘意义上的父亲越来越老，身上岁月的痕迹以年龄的三倍速增加，当年意气风发处心积虑陷害华青容母女的人也会老。
他现在一副被时间凌迟的模样竟然有点让周子墨一时忘记小时候受过的苦。
伤害过他们母女的人还留在她记忆里，监狱里的那个人被剥离了灵魂，只是得过且过的行尸走肉罢了。
周子墨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开车上，现在她所拥有的东西是她靠自己努力得来的，她不能忘记自己为了守护它而经历过的痛苦。
“周总。”
林助理接过周子墨的包，慢她几步走在身侧。
【到公司了。】
周子墨给季安言报了平安后，关了手机问林助理：“整理一份公司的老员工名单，五年及以上的，明天给我。”
林助理微怔，不清楚周总的意图，她点点头：“好的。”
辉耀经历过不止一次大风大浪，每一次都化险为夷，每次就在周子墨很绝望的时候，她拼命把黑夜的裂缝撕开，一寸，一尺，一丈，不放过任何让光照进来的机会。
周子墨拿出镜子补口红，当年被欺负的小女孩好像隔得很远。
周子墨不小心碰亮了电脑，冯野二字格外显眼。
所有人该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谁都不应该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