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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透过窗户看外头,清晨的天空洋溢着静谧的气氛。天刚启明,晴空万里,一阵微风掠过,耳畔传来树叶沙沙的晃动声,以及楼下几声唐突的狗叫。
突然之间觉得很想困觉,眼皮如同抹了过量润滑剂一般止不住地往下滑。
“世界上没有真正坏透了的家伙哩。”小王说道。
“嗯?什么?”我猛地睁开眼,强打起精神。
“我说这世上没有完全坏到骨子里的家伙,即便是秋芥,试想一下——他已经转移掉大部分的美琳了,为什么一定要带上剩下的那一块残块呢?”
“呣……是啊,为什么呢?”
“据他后来所说,他怕伤害了美琳,即便那是一块看似无关紧要的残块,但在人体舱不完整的情况下,他害怕多少都会出现一些事与愿违的差池……我不清楚别人怎么想,但我想他没撒谎。”
我点头。眼睛已经不受控制地闭上了。
“我说,”我睁开眼,“能不能让觅带着ika进来?我想见她们。”
小王“咳咳”地清了清嗓门。
“就像我刚才所说的,他们就在门外,想见的话随时都可以,可眼下你这个状况,还是需要休息,不太适合见面……”
“是吗?那要多久才能见面?”
“不会很久,等你恢复元气了即可……我说,他们一直在谈论你来着,”他抬手指了指客厅方向,“可你还是原来的你,未曾改变。”
“哦……嗯?什么意思?”
“这很难解释,只不过人这种生物,单靠外界力量是打不死的。真正能够打死自己的力量,只会来自自己。”
我皱起眉头,一时间难以抓住他话里的重点。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讪笑着,抬手搔了脑门,似乎在脑子里搜刮足以描绘意图的词语。
“有人曾和我说,绝境和绝望是两回事。绝境中,拥有生之欲的人,也会找到任何活下去,乃至成功的资源。比如人们在爆炸中失去大部分躯体,只剩下心脏、大脑,以及能够支配的手指,只要有活下去的欲望,也能把自己的生活打理好……绝大多数的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个问题,就已经扳动了把自己推向毁灭的开关。”
就在他滔滔不绝地讲说时,我好几回禁不住合上了眼。
“我……小王,我睡一会可以吗?我累了。”
“可以,可以,”他说,“尽管睡好了——可是,我想问下,猫在离开之前,是否和你说过什么?”
“嗯?你说的是何时?”
“在良渚遗址的祭坛上,十二个祭司打开了通往‘域’的大门,漫天划过闪耀的时狸的那个夜晚。”
“哦……”我转动眼珠,想了又想,“大体上,它说了一些鼓励我的话语……即便拖着失去一只手的躯体,也不要自怨自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那便是了。”
“可是,那似乎只是我的梦,你何以得知呢?”
“我能看见,你和猫发生了一些争执,远远地看不真切,但我就是能看见。”
“唔……我累了。”我重复道。眼下我恨不得什么都不想,就让大脑如同一尊上了年数的日晷那样,一动不动地待着好了。
“睡个够好了!”
我闭上了眼睛。
然而小王并未打算合嘴。
“睡着了?”
我略微地点头。那花去了我不少气力。
他“嗳”地长叹了一口气。我听到他在自己身上摸索着什么,随即响起“嗒嗒”的打火机声,而后作罢。想必他也觉得未经许可在别人家屋子里擅自抽烟,多少有些不妥。
“听觉才是勾引起人们欲望的罪魁祸首,你说不是吗?”
“……什么?”
“在人类所有的感官里面,唯有听觉才是勾起欲望的领头羊,”他双手握拳撑着下巴,“在绝对安静或绝对吵闹的环境里,大体上我们首先通过听觉来确认自身是否足够安全,唯有安全了才会想到其他需求……”他自顾自地说,“倘若没有听觉,人类是否会理性得多呢?毕竟智者大多以一派恬静的面目示人的。”
“你……你他妈的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就此失去了话语,进入昏睡状态。
天空阴沉沉的,氤氲遍布四野,但天气并不让人觉得不适。相反,气温不高不低,空气中的含氧量也大得出奇,没有太阳照射,浑身凉爽不已。我站在城邦外的码头上,看远处山清水秀,近处河水缓缓流淌,心头有说不出的顺畅。
码头有栈桥,远远地伸向河面之上。我往前走了几步,不觉手中沉甸甸的,俯首去看,右手正握着那支jorcraft远投竿,竿稍悬着红头白身的浮水米诺(一种假饵)。
这断然又是在做梦了。我想。猫已经走了,我做梦的习惯还得继续。
我欣然接受自己在做梦的现实,提着鱼竿来到栈桥尽头,奋力将米诺抛投出去。饵飞出老远,远的根本看不到踪影,怕是清杯了亦未可知。我缓缓地往回收饵,时不时地小幅度地抽动,想象假饵在水中如同一条受伤的小鱼那样跳跃。不久,一个重重的吃口通过鱼线传递到手心,于是大力扬竿刺鱼,并直直地把一条鲈鱼拖到近前。
正当我俯下身子准备去抓鱼时,清晰地听到桥下传来一个男子唱歌的声音。
“……静女其姝,俟我于梁下……”
歌声突如其来,惹得我一时间猝不及防,险些丢掉手里的鱼。
“……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
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那声音继续唱着,歌声婉转而凄美,韵律悠长,曲调听来十分耳熟。但显而易见,我从未在任何cd、录音带、电影或音乐软件里听过那首歌。
我趴下身子,透过栈桥的模板,发现桥底下的柱子上有一名十八九岁的男子。男子身穿深灰色袍子,长发高高盘起,鬓角很长,皮肤白净,容颜俊俏。眼下他正牢牢地抱着爬了螺蛳的木柱上,上涨的河水淹没了他的大腿,衣服在水中如同水草一般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