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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距离校庆只剩下一日。
顾纳秋正在尚食城吃着早饭。他面前的盘子中,躺着几只未动的虾仁,搭配的鲜嫩的滑蛋已经被吃净了。
他面前有两只汤碗,一只盛着海鲜粥,分毫未动;另一只是紫米粥,已经见底。
顾纳秋放下勺子,他忧郁悲伤的眼眸渐渐转化为冰凉的琥珀海,这时候,他又拿起食具,将虾仁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着,并搭配着咸香的海鲜粥。
吃完饭后,他离开尚食城,此时,天色尚早,早风料峭。
没走几步,忽然,有一个女生拦截了他的去路。
那是一个漂亮的女生,此时,她的面容很憔悴。
“秋秋……”
她轻声叫着。她没有化妆,声音中有着迷恋和惧意。
——哦,顾纳秋想起来了。是那次他扔在铁丝网上的女生中的一个。这位女生应该是领头的那一个。
当然,也不能完全说是‘他’扔在铁丝网上的。那是两重人格刚刚融合不久后,发生的事情。而现在,人格又再次分开。
无论是哪个人格……顾纳秋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女生。无论哪个人格,我的心底都栖息着野兽。
“秋……秋……”
那个女生不知不觉发起抖来。她从来没有见过顾纳秋的这种表情,这种似笑非笑的,残忍的,却又充满了奇妙的吸引力。
“秋秋……我……我想……”
顾纳秋笑了。
“你是特意在等我的吗?跟我来。”
女生的眼睛亮了。虽然她的直觉在告诉她,危险,但她仍然义无反顾的跟随着。
她没想到,顾纳秋领着她,来到了宾馆。
女生的脸颊嫣红,轻轻咬着唇。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当她站在床边,惧怕不知何时消退了,前所未有的渴望和期望吞噬了她的身体。
对她而言,顾纳秋就如同那难以攀登、甚至从不敢奢想攀登的雪山,风雪交加,冰凉刺骨。
顾纳秋的面孔却像是冰霜一样……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她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中,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直到甜美的黑暗完全包裹了她的意识。
顾纳秋望着倒在地毯上的女孩,目光中的嘲讽一点点褪尽,变成混合着淡漠和怜悯的复杂情绪。
“……”他沉默片刻,“那么,就许你做个数日好梦吧。”
顾纳秋走进浴室,打开浴室的窗户,顺着窗户一跃而下。
他的脏腑燃烧着,莲花的花瓣萦绕着他,来自于明妃的力量烧灼着他,又强化着他。
今早,他一出宿舍,就发现有人在跟踪他了。而现在,那人估计还守在旅馆的门口吧。
“没想到你还好心地救她。”
嘲讽的声音从顾纳秋的口中脱出。
“……”
没有回答。
在纳秋离去的旅馆中,女生做着美好的梦,呼出灼热的喘息。
她想,或许,纳秋忘记了,他曾经帮过她。
而在这个梦中,纳秋还记得她,记得他们的初次相识。而她也终于攀登上了那座遥不可及的雪山,在不断地风雪和颠簸之中,她从内到外融化成暖融融的雪水。
***
顾纳秋沿着另一条路,来到了树林之中。在树林边缘,看向莲花池的方向,他闭上眼睛,倚在树干上。
很快,他的‘灵’与他的身体分离,接着,他跃进了莲花池中。
在水中,他飘进了明妃的洞穴,在那里,明妃已经在等着他了。
这次,在明妃的身旁,他意外地发现了熟人……
“这是……”
明妃摇摇头,并不多言,只是将一朵枯萎的、白色的莲花交给他。
顾纳秋离开了莲池,依偎在树下的身形抽搐了一下,那双闭上的眼睛慢慢睁开。
下午的阳光透过缝隙,照在少年苍白的面孔上,手心中的莲花和他的皮肤一样苍白。
他依然顺着林中的路,一直走到约定的地点。在那里,阿撒托斯依约等着他。
与以往相同,即使已经快到了最后的时刻,阿撒托斯也不曾松懈。
在他的周围,萦绕着冰冷的雾。
顾纳秋将莲花交给他。稚嫩的花瓣在雾中,像是受冻了一般颤抖着。
随着阿撒托斯带着莲花离开,雾气也跟着慢慢散尽了。
透过茂盛的树林,顾纳秋望向看不清的崇德大学建筑群。
崇德大学,百年校庆……
等过了明天,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宵祭……就要开始了。
五百年来,明妃一直等着宵祭的这一刻。
盛大祭典,盛大牺牲,血涂人间……
只为了心中那朵美丽的花。
纳秋闭上眼睛,在他的眼前,无尽的血块和肉块都在悦然搏动着,仿佛鼓动着数个心脏。
而在这些肉块之中,簇拥着他心中的花。
——为了你。
一股灼热夹杂着痛苦从他的心中升起。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颤动。
——为了你。
就算……就如何呢。
***
按照钱承的课表,今天他应该有课。
徐子峰等在教室之外。
他虽然穿着便衣,但是还是被许多学生注意——毕竟,以他的年龄和打扮,实在是不能算作学生了。
而要说是教授的话……
看上去也不像。
他与式微的目光自然而然地交汇又移开,装作不在意地在教室外望着窗外景色。
然而,钱承并没有来上课。
***
与此同时,阿撒托斯急匆匆地行在雾气之中,一路行至旧楼。
雾气包裹着他,明明行在白日,却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来到集会的场所,那平时不会出现佛像的祭台,慢慢浮现出佛像来。
阿撒托斯举起莲花,与佛像相对。渐渐地,莲花像是吸收了精气,慢慢地,像少女的脸颊一般呈现出微微红润的颜色,干瘪的花瓣也如同吸收了营养,慢慢地变得有点鲜嫩。
然而,就在这过程之中,只听得“咔擦”一声,佛像竟然像是被吸了精气的人偶,木质的表面失去了原有的光滑和莹润,就像干糙的沙纸,而佛像的心脏部分,整个裂开了。
这还没有结束,心处的裂缝一点点蔓爬向四周,随着不断地声响,佛像的肢体,头颅,全部都裂开了。
天穹的阳光照在阿撒托斯兜帽下的脸颊上,那是钱承的面孔,双眸燃着炽热的火焰。
他手中的莲花,比刚刚枯萎的模样好多了,但仍然没能盛放。
果然……还不够……
但,明天……明天就可以了。
钱承小心地拢着莲花,将它放在因狂嘉而跳动的心脏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