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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微的兴奋慢慢的平缓下来，理智重新控制了她的思维。
有这样的好事？而且，天琛上师……难道不会怨恨明妃吗？
“听起来很不错。”式微慢慢地说。“具体怎么操作？”
“以这幅彩绘为因，以如今的静流的‘灵’和我的‘灵’为果，组成因果，化作时空传送的力量。”天琛望着窗外的月，静静地说，“然后，你要完全地自愿献出你的灵魂。这个‘术’才能将你的灵魂送到五百年前。但这也意味着，如果五百年前的你失败了，现在的你也不会存在。”
“完全自愿……？”
“是的。”天琛转向式微，“你若是选择回到五百年前，前路如何艰难尚不可知。但如果你选择继续此间的生活，以你现在的能力，自然可以永生永世地活在这个世界，总有一天会遇到新的人，品尝到新的爱，一代又一代，直到世界终结方能止息。”
式微轻轻笑了。“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拒绝你的这个‘术’。你明明知道，若一人这样活下去，对我于死无异。但我现在相信你了，这次是真的为我考虑。”她的眼睛像是抹了寒霜，声音像是刀锋。“这是对明妃的弥补吗？或者，是对你的罪孽的补偿？”
“……”天琛仿佛不如所动，神情没有一丝动摇。
“一定要我将一切都说明白吗？”式微走向窗边，也去看那轮月。五百年前，明妃也看过那轮月……
“天琛，我已经融合了明妃的记忆，就像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炸弹，或许在某个时刻就会爆炸，危害这无垢世间。”
“我并没有这么想……你不是她。你已经战胜了她，就永远不会再变成她。”天琛毫无起伏地回应道。
“这样啊，”式微从窗边回过头，背后的月色悬在她的肩头，“我知道你相信我，但是我自己没有信心啊。
“而且，我刚说，我相信你是真的为我考虑，也是因为你相信我啊。”
她轻轻笑了。窗外的风吹动她的头发。
“你相信我永远不会再变成明妃，所以让我死去是最好的，即使愧疚，将我救活将我继续活在这世间也够了。我不会对这世间造成任何危害。而那些死去的人，对你而言，又算什么呢？那些人可是拯救世间所付出的小小代价罢了。但若是送我重回五百年前，那结果就不一样了。一旦我没有成功，明妃将完全地融合一切的记忆，她将不再允许她的一部分魂魄转世，世界将没有我的存在，明妃也不需要与我合二为一，就可以在这个世界重生……”
式微的笑意淡淡散去。
“届时，生灵涂炭，世如炼狱。而你，却选择了这个方法……无论是出于对明妃的愧疚，还是出于对我的愧疚，”式微走向天琛，“如果你想要的就是这个的话……那么，我原谅你了。”
天琛完美而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缝，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手指紧紧地攥成拳，掌心流出血来。
“至于静流……”式微看向在一旁神情痛苦的‘灵’，“明妃早就已经原谅你了。”
泪水从静流的眼框中沉默地流下来，滴在地上，化作点点泪斑。
式微看着那面彩绘墙，过往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从她的眼前掠过。
她想到第一次看到这幅彩绘时，她与任怡瑶一同站在墙前。
“真漂亮啊。”任怡瑶那样赞美着，她却只觉得心理不适。
“真漂亮啊……”式微说着与当时任怡瑶同样的话语，“——天琛，我准备好了。”
她闭上了眼睛。
接着，她感受到了风，那风很凉，却不刺骨，就像是春雨前的凉风，让人觉得舒适，又心底空空。
式微感觉自己似乎凭风而行，不知道要去向哪里。
慢慢地，她的意识深陷进温暖而又舒适的黑暗。
***
有昆虫的叫声……
式微恍惚之间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绣着图样的蚊帐，身上是结实、散发着清香的红木床。
式微慢慢地起身，来到铜镜前。
昏暗的烛光下，她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装饰用的小花贴在两眉之间，唇色嫣红。高髻饰珠，旁插玉簪，耳戴花形吊坠，披着花纹富丽的云肩，下着红罗裙子。
……这就是明妃。
或者说，五百年前的自己。
式微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又看着自己的打扮。
她在明妃的记忆中搜索着，五百年了，记忆多少会有磨损，但明妃仍然清晰地记得这一刻，这也是式微被送到此刻的缘故。
这时候，她还叫做式微。她还不是明妃。这一刻，她是要去莲花池畔见天琛的。
自从丈夫静流弃妻沉迷悟法，她痛苦之际，去崇德寺静坐，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将丈夫迷到这种地步。却没有想到，在一个雨天，她遇到了天琛。
之后，她也成了在莲池畔聆听天琛佛法的一名信徒。
而就在这一晚，她去了莲花池畔，压抑了自己的思慕，表达了对修佛的渴望，从而成了为天琛上师的明妃……
也是在此之后，她完全抛弃了丈夫，沉溺于与天琛上师的关系之中。而丈夫也是在这种抛弃、羞辱之后，才意识到她的重要性，苦苦渴求她的回首。
该不该去？
式微望着窗外的月。
她心中有了计划。
式微仿照明妃的记忆，从后面的窗户中悄悄地翻了出去，没有惊醒在外面打盹儿的护院，也没有让在佛堂中诵经的静流察觉。
她知道，静流会一直诵经到天明，然后去施行布施。
式微沿着院中花园中的小径继续走着，直到再走无可走，一堵墙矗立在面前。
她弯下腰，分开墙角的草丛中，果然，在墙根发现了仅一人可穿过的洞口。
这是个狗洞。
五百年前，明妃就是从这里穿出去，见她思慕着却不敢宣之于口的情郎……
从此，永堕无间地狱。
式微端详着那个狗洞片刻，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的钻了过去。
对于成人来讲，洞口还是有点狭窄了。所幸她的身体比较瘦——明妃的身体，比五百年后的式微还要瘦削。
从狗洞钻出后，式微不敢多停留，稍微打理了下凌乱的发丝，向着莲池的方向跑去。